106 第 106 章_反派洗白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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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第 106 章

  [爱曲小说]

  孟长青的呼吸有些抖,手缓缓握紧了大雪剑。

  一步一步的,姜姚从正在破碎倒塌的大殿中走了出来,耀眼的白光照亮了他额前的每一根碎发,正像是真佛出世,他一双眼看见了胸口全是血的孟长青。

  封印中,唐台菩萨已经从莲台上站起来了,它目不转睛地盯着虚境中映出的姜姚的脸,辨认他是谁,姜姚?吴客?还是说……李道玄也望着那张脸,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然而那张脸上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任何的表情。

  终于,孟长青试着喊了一声,“姜姚?”

  风吹起少年的潮湿的头发,露出了一双漆黑的眼,姜姚望着孟长青,当着他的面慢慢地抬起了右手,孟长青瞳孔猛缩,忽然一跃而起冲向姜姚阻止他施法。天地间的雨雾仿佛刹那间燃烧喷薄了起来,姜姚的手高举了起来,他的身后出现了一尊又一尊的菩萨,火海滔天。

  孟长青眼中的金色猛然浩荡。

  封印中,李道玄目不转睛盯着那虚境,忽然眼前的景象变了,孟长青与姜姚的身影消失了,虚境中出现了东临、春南、吴地、南蜀、北蜀、北地各地的场景,无数的画面天旋地转般地从李道玄的眼前划了过去,庙宇与道观崩毁、道像倒塌在地掀起飞扬尘土、石窟中的佛像变成了魔物的样子、成千上万的百姓在雨中跪拜邪神的画像、清阳观被大雪所覆盖、洪水冲毁了吴地的道观和神台,蜀地世家的祠堂中牌位轰然震落在地,长白宗的修士猛地抬头看向幻灭的三清铃,玄武山外,东临海水扬起了万顷波涛,死去万年的巨鲸尸骨冲出了海面。

  每一个闪过去的画面都是一块碎片,在李道玄的眼中渐渐的拼出了天下的全貌,魔气从大雪坪那一点升起来,一阵风似的席卷了春南、吴地、东临、南蜀、北蜀、北地,人心中最深的恶念被激发出来,所有人堕入白日地狱、放纵、沉沦、堕落,扭曲的七情六欲使人嫉妒与疯狂,百姓们渐渐变成了蛇首披鳞的魔物,平日里被道宗压制的恶鬼与妖魔倾巢而出。

  在看见一个母亲吃自己孩子尸体的时候,李道玄终于忍不住闭了一瞬眼,心中的怒意无法克制,他反手用紫阳剑气死死地压制住了逐渐苏醒过来的九百多尊菩萨。

  唐台菩萨悄无声息地望着李道玄,在他的眼中,李道玄正像是一座孤零零的山,正在被数量庞大的魔物所淹没、所蚕食、所摧毁,他以为那座山很快就会崩塌,可是没有,那座山始终没有倒下去,就那样坚定地立着,仿佛永远都不会倒,哪怕天崩地裂,月以代日,它还是在那里。唐台菩萨的眼神渐渐地变了。吴客给姜姚说的故事中,少了最后一段,佛宗的僧人最终死在了北地,临死前,魔物对他们说,我们会回来的,而你们永远回不来了。

  佛宗的僧人是怎么回答来着?

  自有圣人应劫而生。

  大雪坪,史无前例的暴雨下了整整三天三夜,一刻也没有停,大火被暴雨所浇灭,满地都是烧焦的残骸。天亮了,孟长青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刺目的白光射在了他的眼中,他看见了撑着把伞蹲在地上的白瞎子,还有白瞎子身后一众太白城鬼魂。

  孟长青看见他们的时候有些愣,一下子想不起发生了什么,白瞎子忙扶了他起身,他看了眼四周,大雪坪方圆千里全部被夷为平地,到处都是剑气与灵力较量留下的惨烈痕迹,废墟中立着半块神碑,下一刻,他的记忆慢慢地回来了。

  他记起自己去吴地找姜姚,循着姜姚的气息一直找到了大雪坪,他在道观中与吴客交手,吴客上了姜姚的身,双魂融合,姜姚召唤出了恶鬼与魔物,他冲上去阻止姜姚施法,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开,最后的关头,姜姚漠然的脸上却流下了一滴眼泪,仿佛他正在与什么无形而强大的东西做着激烈的对抗,忽然他猛地收了手,魂魄冲出身体,姜姚仰头爆发出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下一刻,他看见无数的魔物朝着姜姚涌了过去,狰狞的火光中,姜姚浑身上下鲜血喷射而出。

  白瞎子手里捧着漆黑的药碗,见孟长青呆望着自己不说话,道:“你小子命大,还好我算出你要出事,及时赶了过来,不然你就真的没命了。”

  “你们救了我?”

  一个鬼魂瞧着他道:“是啊,我们赶来的时候还以为你死了,吓死大家了,满地都是血,”他用手指了下孟长青胸口的伤,“就差一点,就真救不回来了。”

  孟长青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口的伤,忽然道:“我记得还有个孩子?”

  众鬼魂不知怎么的立刻没了声音,孟长青看着同样不说话的白瞎子,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慢慢地顺着众人的视线朝着一个地方望了过去,在某一刻,他停住了。

  角落里,姜姚静静地躺在地上,表情安详有如睡着了,一点声音都没有。在他的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血已经流干了。

  孟长青看了很久,莫名的发怔。

  临时用碎布拉起来地的棚子里,白瞎子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倒在血泊里昏迷不醒,浑身上下都是伤,手里还死死地护着他,我们想着赶紧救人,就把人从你怀里扯出来,”白瞎子停顿了一下,接下去道,“人已经死了很久了。骨头全部被咬烂了,也没有魂魄,死人我们见多了,谁都没见过这死法。”

  孟长青只是听着也没说话,他看着安静地躺在角落里的姜姚,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几个久远的画面。

  “道长你这辈子有什么想做的吗?我想去玄武当修士,降妖除魔,造福百姓!”

  “道长,你真的是玄武的吗?他们说玄武修士都是仙气飘飘的,你真的是玄武修士吗?”

  “道长,我相信你!你是个好人,好人应该有好报的。”

  “等我以后学成下山了,我就回家乡开一个道观,然后收很多很多的弟子,教他们降妖除魔!”

  “道长,我拿到玄武仙牌了!许师兄和我说,我的天赋很高,只要我坚持学下去,我就有机会拜入内宗师父的门下,我听师兄们说玄武内宗弟子会有新的仙牌,特别好看,是青色的,还是掌教真人亲手给发的!”

  一幕幕画面与最后火海中姜姚惨叫着被魔物所吞噬的场景交相闪烁,最后变成了眼前少年安静躺着的样子。孟长青走到了姜姚的身边,坐下了,他低头看姜姚,抬手一点点地擦掉了姜姚脸上的血污,然后他把自己怀里带着的那块碧青色的玄武内宗弟子仙牌掏出来,轻轻地系在了姜姚的脖子上。

  雨落无痕,风过无声。

  白瞎子与众鬼都看着这两人不出声。这个世道,死一两个修士再常见不过了。李道玄天生道门金仙多神仙的一个大人物,也死在了北地,又何况是道门其他人呢?或许还真如外面那群疯狂拜着邪神的百姓所叫喊的,这是报应,是天罚,在这种境遇下,谁又知道明天死的是谁?

  棚子外,暴雨依旧在下,有一两缕魔气飘了进来,吹动着孟长青垂在眼前的头发,众人默不作声。

  白瞎子想起来,孟长青刚刚醒来,怕是还不知道这短短几天之内外面发生的事情,于是对着他把外面的情景说了说,又道:“变天了,真的变天了!到处都是魔物,人人都疯了!连吕仙朝都跑了,我算过了,如今只有平珈还没有出现魔气,我们所有人都打算去平珈躲躲。既然遇上了你,你不如跟着我们一起去!路上还相互有个照应。”

  孟长青望着姜姚的脸一动不动低声道:“平珈是佛宗圣地,佛宗的人曾和魔物打过交道,那里确实是比这边安全许多,你们去那里躲一躲吧。”

  “那你呢?”一个鬼魂问道。

  “我有事要做。”

  “什么事?”

  孟长青不说话。

  白瞎子立刻道:“你别犯糊涂!我都听说了,玄武把你赶出来了,你何必跟着道门的人一起等死?更何况你现在身受重伤,自身都难保了!听我的,我们一起去平珈,吕仙朝人应该也在那里,我们到时再想想对策!”

  白露剑和大雪剑叠在一旁,孟长青抬头看了眼这暴雨中的人间,道:“我师父在时,他守了这道门一辈子,那时候太太平平的,什么事也没有。现在他不在了,白瞎子,我师父不在了,我得替他继续守下去,道门不会绝,永远不会绝。”

  “这次真的不一样,这次会死很多人。”

  孟长青看向姜姚,“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安葬了姜姚的尸体后,孟长青起身往外走,外面暴雨倾盆,白瞎子与众鬼看着他带着两把剑消失在了雨中,谁都没有作声,水雾中,那道背影竟是显现出山海的样子。

  “慢着!”

  已经离开了很远,孟长青听见身后传来了声音,他回头看去,所有鬼魂都追了上来,白瞎子站在最前面,他从袖中掏出一枚漆黑的盒子递了过来,道:“就算要去,你如今这点灵力,不是送死吗?拿着!”

  孟长青看着强塞到自己手中的盒子,打开看了眼,手顿了下,里面是一朵金色的莲花,莲花中藏着是他当年斩下送给众鬼护身的八成灵力。他看向白瞎子,白瞎子道:“物归原主罢了。除此之外,他们还有样东西要送给你,用来答谢你这么久以来的照顾。”

  孟长青看着众鬼,“谈不上谢,你们救过我,我只是完成我当初的承诺。”

  一个鬼魂对着孟长青道:“不是的,我们不是为了这些灵力谢你,而是因为你确实是真心待我们,人活得体面不容易,死了能体面就更不容易,你给了我们这份体面,我们敬重你。”

  孟长青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说,一时接不上话。

  鬼魂们默契地互相看了看,对着孟长青道:“我们商量过了,我们不过一群孤魂野鬼,没了灵力,恐怕没走出这大雪坪就散了,我们不去平珈了。人这辈子生下来就是颠沛流离,尝尽一切的苦头,才能见一眼这天地,我们见过了,挺好的。”那鬼魂提高了声音道:“皇天在上,厚土为证!今日我们要与你再做一个交易!”

  孟长青没有听懂,一个漂亮的女鬼盈盈地走了上来,她看着孟长青道:“道长,我想回故乡,我一辈子都在念着这事儿,有人在等我,我回不去了。你一定要带我回去。”说完还不待孟长青反应,她在原地化作了一缕青烟,轻飘飘地升了起来,最终汇入了孟长青手中的金色莲花中。

  在孟长青错愕的注视下,暴雨中,无数的鬼魂化作了一缕又一缕的青烟,整个大雪坪都是随风飘散的魂魄,高高地升到天上去,最终全部随着雨水落下来化入了他手中的那朵金色莲花中。

  “再见一眼我的孩子,告诉他,我很思念他,一直在思念他。”

  “把我的尸骨带回家乡,母亲,女儿回家了。”

  “想再回到春南听一场先生的戏。”

  “百年弹指一瞬,过去的事,我忘了。”

  一道又一道的声音在孟长青的耳边响起来,又消失在了雨中。这才是真正的七情六欲,爱别离、憎相会、求不得,人间百态,众生皆苦,却又心中始终善念不灭。

  人世间无法化解的怨恨,忽然在这一瞬间全部烟消云散。

  孟长青手中的莲花金光越来越盛,终于散做了无数瓣飘荡开了,融入了孟长青身体中,他胸口的伤口在迅速恢复。

  白瞎子对着孟长青道:“他们商量过了,自愿炼魂助你提升修为,这四千多魂魄,心甘情愿往生极乐,没有怨气,没有魔气,作为交换,等到人间恢复太平后,你若是还活着,你要帮他们完成这四千多个愿望。”他忽然又停了下,抬头看向头顶的天空,道,“错了,不只四千。”

  白瞎子话音刚落,四方的天幕上忽然生出了无数的星辰似的光,在这白天也如同黑夜的世道中,那仿佛是人间长夜不灭的希望。那是散落在各地的当年受到过太白城庇佑的鬼魂,无数的流光涌入了大雪坪,汇聚到了孟长青的身边。

  人心里的善良,是最没用的东西,可它能让人心志不移,回头有岸。

  孟长青眼中的金色雾气有如汪洋大海翻腾不息,他一字一句道:“我孟长青对天发誓,约定既成,若有违背,神魂俱灭!”他忽然低身跪下,“我替道门多谢诸位!”

  成千上万的光团全部涌到了孟长青的眼前,然后被孟长青一手收下,他拿了剑起身往外走,再也没有回头。

  白瞎子看着他的背影,手中的两个铜板捏了很久,终于低声叹道:“不算了,就当你是吉星高照,平安归来。”

  人间的大街小巷遍地都是畸形的魔物,仔细看去,那是由人化作的,是一个个披着鳞片的人。当心中的恶念被放大了十倍,人会变得疯狂;当心中的恶念被放大了百倍,人会杀了自己的母亲和孩子;当心中的恶念被放大了千倍万倍千万倍,人就变成了魔物,人间就变成了地狱。

  人间没有魔,魔在人的心中,人人都是魔。

  在虚境中,李道玄可以清晰地看见这十几股席卷天下的魔气最终汇聚在了什么地方。

  那是天下道宗的源头之一,是两位道门真人坐镇的洞天圣地,是黄祖曾经御剑而过的人间,有八百里山脉,数不清的海岛,东来的紫气汇聚在此,九挂瀑布奔腾地冲向大海。那是道门最后的山,顶着所有道门修士头上的天!

  那是玄武道宗。

  身着白色长衫的吴客与说书人走过了满是魔物的东临街头,吴客的相貌一夜之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像是吴聆的冰冷,也不是之前的虚无,而是一种奇怪的清艳,让人想起出水的菩萨、佛前的莲花,魔从上古的传说中走出来了,走入了这人间。他忽然问了说书人一句,“知道为何他们变成魔物吗?”

  “因为他们心中有欲念,有欲念的人都该下十八层地狱。”

  “知道你为何没有变得和他们一样吗?”

  说书人显然非常畏惧吴客,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因为你没有心。”吴客是对着布偶人说话,眼睛却是望着虚空处,仿佛在与什么人对视,他说:“你的心是一团团的棉花,棉花怎么变成魔物呢?”

  说书人愣愣的,像是想通了什么,他看着吴客上了玄武,磅礴的魔气跟着他一起往玄武八百里山脉涌了过去,这一幕被永远地载入了道史,他轻飘飘地说,“走,去看看这道宗的天地。”

  紫来大殿中,名叫立春的仙剑悬在墙上,南乡子没有如往常一样喝茶,他在喝一种酒,这种酒最早是春南传过来的,要说起春南啊,那里的人嗜茶却不怎么爱喝酒,唯有这种名□□竹叶的酒很是叫座,春南的人文雅,他们是怎么说来着?春水春池满,春时春草生,春人饮春酒,春鸟弄春声。

  在人间的诗句中,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天生草木欣欣向荣,春天的雨□□雨,春天的雷□□雷,春天唤醒生灵的节气叫惊蛰,春回大地,人间一切妖魔魍魉都会在太阳底下烟消云散。

  所有玄武二十四剑,以立春为首。

  玄武山上,有许多的玄武弟子已经陷入了发狂的状态,李岳阳手里提着剑冲进了大殿,即便到了这种时刻,她的脸上也丝毫不显慌乱,“所有的弟子都去紫来峰!”说着话,她抬手迅速地封住了一个发狂的弟子的五识,忽然,一道巨大的声响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炸开,仿佛天崩地裂一般。

  整个玄武地动山摇,李岳阳迅速稳住了身形,她冲到了窗边,抬手一把推开了窗户往外看去,只见东临的海水揭天而起,激起了数万丈高的海啸,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吴客正在一步步拾阶而上。

  就在这时,紫来大殿中,南乡子将盛着春竹叶的杯盏放下了,杯盏中的酒几乎要泼出去,却又被白瓷的杯壁挡了回去。

  李岳阳眼中:壁立的海水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了回去。

  吴客继续往山阶上走,南乡子又转动了下杯盏,快要洒出来的酒水立刻旋了方向。

  李岳阳眼中:滔天海浪忽然往后旋开,落水激出万丈雪浪。

  吴客终于停了下来,看向一个方向,南乡子食指抹了下杯沿,杯中晃荡的酒慢慢地恢复了平静。

  李岳阳眼中:万顷海水渐渐地静了下来,波光粼粼。

  一只白瓷杯盏,里面盛着四海的水,倒映着日月与乾坤,这是仙人搬山倒海之术,一度被认为是传说中的术法。李道玄十三岁时在师父们面前交代功课,这一手笔震惊了四座,自此这一术法永远地载入了玄武的道史之中。

  李岳阳收回视线,对着玄武弟子厉声喝道:“去紫来大殿!”她自己则是朝着完全的方向,迎着魔气去了乾阳峰。

  玄武各处山脉都在崩裂,无数巨石从山道上冲了下来。李岳阳赶到了乾阳峰,乾阳大殿中,谢凌霄手足无措地抱着头避开掉落的瓦片,他紧紧地护着怀里刚摘下来的黄祖画像。他牢牢地记得父亲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护着这些东西。谢仲春说的是人间大道,可谢凌霄却以为他说的是这几副黄祖的画像。忽然,大殿的穹顶整个掉了下来,就在他呆站着看着的时候,一个人飞速掠了过去一把扑倒了他,将他紧紧地护在了怀中,两人一同被砸下来的殿顶淹没,谢凌霄惊恐至极地紧闭眼睛,一滴鲜血落在了他的脸上,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岳、岳阳?”

  “别怕。”黑暗中,传来一声清冷的女声,李岳阳单手撑着地,背牢牢地扛着整个掉落的穹顶。

  “岳阳,我、我害怕。”

  “没事。”李岳阳额头的汗混着鲜血一起往下流,她猛地一把握紧了剑,低吼了一声,周身放出来的灵力掀开了整个大殿,她带着谢凌霄从废墟冲了出来,“走!”来不及多说一句话,她拉着谢凌霄的手就往紫来大殿跑,巨石滚冲下来,她带着谢凌霄一一避开,一到紫来大殿,她就把谢凌霄推了进去,“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等我!”她反手就要关上紫来大殿的门。

  谢凌霄猛地从门缝中抓住了她的手,“岳阳!”

  李岳阳明显停顿了下,问道,“怎么了?”

  “你流血了,好多血……”谢凌霄的手撑着大殿的门不让她关上,声音颤抖,“岳阳你怎么样了?你疼不疼?”

  李岳阳的眼中的光忽然就动了下,她这隔着门缝看着谢凌霄,猛地一把推开了门,抬手用力地抱住了他,一瞬仿佛就是一生,她用很轻的声音道:“等我。”她迅速地亲了下谢凌霄的额头,然后她转身出门反手甩上了门,头也没回地出了大殿,阳光下,她的脸上有一滴眼泪划过,却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她面无表情地抬手抹去了肩上的鲜血。

  谢凌霄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握着黄祖画像的手猛地攥紧了,即便他心智不全,也知道这山上要出大事了。

  山外,道行较高且没有被魔气所侵的内宗弟子已经全部聚在山下,李岳阳提着清明剑下了山,“掌门真人不在紫来大殿,紫来峰下有阵法,魔物进不去,留下一批人守着这里。余下的弟子跟我去乾阳峰!”

  玄武最重要的三座山,乾阳峰、紫来峰、三阳峰,玄武所有的山都拱着这三座高峰,一山就是一道关,如今无数的魔物已经涌入了山门,到了乾阳峰前。

  几个玄武弟子还在乾阳峰下勉力抵抗,忽然阵法破碎,魔气扑面而来,就在这时,李岳阳带着内宗弟子刚好赶到,几十把仙剑当空斩了出去,将魔物震出去数十丈远,李岳阳落在了最前面,她抬头看向那些已经完全失去心智的魔物,一把握住了飞回来的清明剑,“撑住!”

  “是!”所有玄武弟子一齐应声。

  六百百多年没打开的清墟大殿中,一只手将香炉扶了起来,烟雾缭绕中,南乡子一双眼望着玄武历代真人的画像,玄武四千年间统共出过十七位真人,这里共挂着十四张画像,一张就是一段道史,放在一起就成了传奇。

  南乡子道:“这世上的事情,还真是兜兜转转最后转回来了。师父在世时曾说,我们师兄弟三人命中将会经历一场大劫,那年我才十三岁,你十七,李道玄还没出生,如今一晃眼,这都过去四百多年了。这劫说来还真的是来了。”

  站在黑暗中的谢仲春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南乡子道:“来就来吧。”他抬手将捏着的三炷点燃的香插了上去。

  殿外传来了动静,谢仲春猛地回头朝着殿外看去。他转身出了清墟大殿,在走出去的那一刻,他的声音传到了南乡子的耳中,“是劫数,我接了。是天命,我认。这世上没有讲不通的道理,邪不压正,正大光明,这就是我的道理,你只管做你的事情。”

  那声音最终消失不见,南乡子没说话,轻轻地叹了口气,转头望向窗外东临那无波无澜的海水。

  乾阳山下,李岳阳还在对抗魔物,魔物的数量越来越多,又杀不死,她渐渐的有些撑不住了,就在这时,背后一道仙家剑气砍了过来,她猛地旋避开,回头一看,山阶上玄武弟子已经全部为魔气所侵,正拖着剑望着她,眼睛通红。李岳阳的眼神变了,所有弟子忽然全都吼叫着扑向她,她一个翻身避开退出去十几丈远,巨石被击碎,她侧身避开一个弟子的剑,下意识反手清明剑出鞘就要劈中那弟子,却又在最后一刻看着他的脸生生停住。她手背一拍猛地将那弟子拍了出去。

  她被陷入癫狂的玄武弟子团团围住了。

  她对着同门下不去杀手,而修士魔化修为大涨,来去之间,她一时落于了下风。她突然收了剑,手中结出玄武镇魂阵,就在她试图用阵法唤醒弟子们的神志时,一个师弟出现在了她的身后,举起了手中的剑,李岳阳眼中有光在闪,就在那把剑砍中她的时候,一道呼啸而来的剑气忽然震开了那师弟。从天而降的玄武金光阵笼罩了下来,一小部分弟子的眼中恢复了片刻清明,又立刻变得更为疯魔。

  李岳阳受了伤,猛地退了两步,却被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她回头看去,“师父?!”

  谢仲春冷冷道:“你是玄武二十四剑,站稳了!”

  李岳阳心中一凛,“是!”

  谢仲春直接一扬手数道剑气将那些涌上来的魔物挥了出去,他望着一个地方,李岳阳也顺着他看着的方向望了过去。

  乾阳大殿顶上,一个身影也不知是何时出现的,遥遥望去,宛如一团将散不散的雾气,隐约能看出五官。在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个空心布偶人,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像是一圈圈的佛光似的。

  李岳阳乍一眼感觉那张脸似乎有些熟悉,猛然间她反应过来,“吴闻过?!”这鬼魂竟是与吴闻过有六七分相似。电光火石间,孟长青说的那些话全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竟然是真的!

  飘荡山风中传来了一道声音,“玄武道史上从没见过女修拿二十四剑,开天辟地的人物,难怪能抵御魔气如此之久。”

  李岳阳眼神冷如寒霜。谢仲春则是在一旁冷冷嗤道:“魔物!”话一落地,无数的乾阳剑气从他袖中冲出,席卷着杀向吴客,天空中雷声大作。

  吴客站在殿顶动都没有动一下,那些剑气一碰到他就化开了,他站在炫目的雷火中看着谢仲春,整个人沐浴在火光中,一瞬像穷凶极恶的金刚,一瞬又像是心怀悲悯的菩萨。谢仲春的脸色变了。雷火天克恶鬼,这鬼魂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吴客似笑非笑地望着两人。

  谢仲春忽然抬手按着李岳阳的肩将人拨到了自己的身后,“走!”

  “师父!”

  “走!”谢仲春厉声喝了一句,“我说的话不作数了?!”

  李岳阳的手攥紧了,她用极冷厉的眼神看了一眼吴客,猛地转过身,她走向那群被定住的玄武弟子,用玄武术法带他们走,她刚离开就听见身后传来巨大的动静,她用尽浑身力气才忍住了回头的冲动,飞快地下了山,刚把弟子们带上紫来峰,她立刻回身冲下山,一刻都没有停。

  乾阳山下,吴客抬手轻轻地按上一尊道碑,石头碎裂的声音响了起来,道碑轰然倒在了一地尘埃中。他看向半低着身撑着地的谢仲春,“这辈子没输过吧?”

  谢仲春的嘴角慢慢地流下了一缕鲜血,半副修为已经毁去,脸色第一次透出惨白,一双眼中却仍是坚毅沉静,还带着些隐隐的怒意。

  “道门真人不过如此。”吴客看向虚空处,仿佛是在与一个看不见的人对话。他忽然轻轻一笑,抬起了手,掌中化出了汹涌的魔气,朝着谢仲春而去。

  吴客知道李道玄在看,那就看着吧,睁着眼睛看清楚了。

  就在魔气涌到谢仲春面前之时,忽然冲出来的李岳阳一个翻身飞跃落地挡在了谢仲春的面前,预料中的冲击并没有来,李岳阳猛地抬头看去,谢仲春面无表情地挡在了她的面前,一只右手直接抓住了那些魔气,猩红的魂线几乎刺到了他的瞳仁。鲜血从手臂上喷涌而出。

  “师父!”李岳阳脱口吼了声。

  谢仲春的声音不带一丝的波澜,“做师父的哪有让徒弟挡的道理,我与南乡子二人若死,你就是玄武掌门,李岳阳!”

  李岳阳听见谢仲春喊自己的名字,眼睛瞬间猩红,生死之间根本连出剑都来不及,“不!”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无数道魔气贯穿了谢仲春。

  封印中,李道玄死死地盯着那一幕,九百多尊菩萨同时睁开眼望着他,冲天而起的道家剑力与魔气几乎将整个封印之地捣毁了。

  就在这时,一声剑啸响彻玄武八百里山脉。乾阳山顶,两柄霜雪长剑划破长空,七十二道金符挡住了浩荡的魔气,一个黑色的身影落在了谢仲春的面前,两指压在了谢仲春的额头护住了半碎的魂魄。

  金符和魔气撞击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

  年轻的剑修抬起头,漆黑碎发下一双金色的眼睛,“吴客!”他只说了两个字,杀意席卷而出。

  封印中,李道玄看着那双熟悉的脸,眼中像是有光忽然碎开了,他看着孟长青扶住了谢仲春,一把将人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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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内容写起来是真的比较费劲……我又来回地改,好费工夫啊,等到这个情节点过去,写点轻松的、甜的,刷刷小副本。

  本来想七夕发的,死赶没赶上,虽然迟到了,还是要说,祝大家天天开心万事顺利心想事成福星高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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