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龙吐雨_剑月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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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龙吐雨

  第二十三章:龙吐雨

  (一)

  杜星言浑身一震,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可此时无暇细想,问道:“周前辈,你是要借内力给我,让我练成夜雨飞剑?”

  周临道:“不错,李叶的‘紫归掌’能引乱对手的内息流转,是天下内家武学的一大克星,又掌风雄浑,守御森严,颇为难斗;可夜雨飞剑引水化箭,锋锐无匹,专破掌风剑气,恰恰又是紫归掌的克星,你练了夜雨飞剑,到时出其不意,便可一举击败李叶。“

  杜星言破敌心切,听得又惊又喜,想了想,又道:“可是我从未习练过什么高深内功,这夜雨飞剑的练法我是想熟了的,可真练起来,怕是不那么容易。”

  周临笑道:“别人难练,于你却是未必。自来修习内功的艰难,都是因要导引内息冲破滞涩的穴道,贯通疏绝的经脉,使得内息能在体内周天流转,生生不息,这冲穴贯脉耗时耗力,颇为艰险繁琐。不过你师父教你的法门虽不是一门完整内功,却也是运转、击发内力来伤敌的一种技巧,试想旁人的内力都能在你体内瞬息游走,化为你自己的内劲伤敌,可见你的丹田经脉都已异于常人,应当没有冲穴破关之苦。”

  杜星言听得似懂非懂,周临便道:“究竟如何,咱们一试便知。”

  说着周临便将左掌与杜星言的左掌相抵,将内力源源不断地沿着杜星言的掌心注入,杜星言闭上双目,默想了一遍夜雨飞剑的心法,这时只觉一股浑厚温纯的内劲自掌心涌入到手腕处的“列缺穴”,一瞬后便开始变弱,在消散不见前,果然如周临推测的一般,又有新的内劲补充汇聚,流淌成了一线连绵的内息。杜星言依照夜雨飞剑心法,引着这股内息从“列缺穴”流到了“尺泽穴”,当真是流畅自如、毫无滞涩。

  杜星言心里一松,按夜雨飞剑心法将内息在体内流转了一周,只觉浑身舒适畅快,耳目清明,不知不觉已开始运使第二遍内息——他此时心神守一,丝毫没意识到自己仅在刹那间便引着内息走遍了诸身经脉,修成了衡山剑派的绝技“夜雨飞剑”。

  杜星言曾久久思索夜雨飞剑的真伪,欲找出其破绽,对这剑谱中记载的内息流转之法可谓烂熟于心,转眼间第二遍内力已走完全身,第三遍,第四遍……一遍遍越来越快,渐渐感到体内如有江水肆意奔流一般酣畅淋漓,又如振翅翱翔在九天云外,只觉天地宽阔,心胸自在。

  他在师父教习下练到了不惧内劲的奇特境地,却也从未体会过“内力深厚”是怎样一种感觉,此时借周临的内息在周身流转往复,仿佛自己也成了睥睨天下的绝世高手,此刻内劲充盈流畅、周流无尽,只觉无比快意,忍不住轻啸一声,握剑的左手一挥,一道剑气激射出去,打在不远处的一株老树上,“噼啪”一声树皮绽裂四射。

  周临一边催运内劲,一边笑道:“没有水,显不出夜雨飞剑的神威。任姑娘,拿水囊来。”

  任冰然顿时会意,取来水囊,抛洒在杜星言身旁的空中,杜星言手腕一振一带,剑尖斜斜刺出,一片水花当空化为水箭,嘶嘶飞射,密如吹雨般将那株老树贯穿,去势不绝,竟又穿透了更远处的几颗树。

  周临轻轻一笑,收回了左掌。喀啦啦一阵响动,有三颗树的树干被夜雨飞剑摧折,倾倒下去。杜星言提剑伫立,只觉此刻意气风发,任何敌手都全不放在心上。

  (二)

  任冰然拍手叫好:“好厉害!到时候让那李叶猝不及防,杀得这老贼丢盔弃甲!”

  孙仲飞却皱眉道:“杜兄弟,你此刻再试试,还能使夜雨飞剑么?”

  杜星言闻言试了试,一颗心立时凉了下来:自己方才一味兴奋,却忽略了一件极简单的事。果然听孙仲飞道:“杜兄弟的夜雨飞剑只有在周门主不断注给内力的时候才能使出,等过上两三个时辰李叶来时,周门主的‘回龙丹’已失效,到时候杜兄弟的内力要从哪里来呢?”

  任冰然一听,顿觉灰心,道:“或许那李叶和杜大哥打斗时会用上内劲。”

  杜星言闻言看向周临,他想周临既然说出了这个法子,定然连孙仲飞方才的疑问也想到了,只盼他有什么好方法。

  周临挠挠头,却道:“这个……倒是麻烦的很。李叶到时定会以内劲来袭击我和孙兄,否则他若一直不用内劲,我倒是可以和他斗斗招式。可这老贼和杜兄弟相斗时,却未必会用内劲了。”

  任冰然道:“那也不难,等老贼出掌来打周前辈时,让杜大哥挡在前面,接下他的掌劲便可。”

  周临摇头道:“李叶身法挺快,何况咱们不知他到时会如何出手,仓猝之下恐怕弄巧成拙。要击败他,必须咱们占住先机,不能任由他来攻。”

  杜星言神色一黯,却见周临又道:“这事颇为棘手,不知孙兄有没有高见?”

  孙仲飞望着周临默然片刻,缓缓开口道:“在下近日胃口不佳,吃得少中毒不深,倒是勉强能凝起一丝内劲,只是些微残余内力,未必有多少用处。”

  周临喜道:“那也足够了。到时杜兄弟出剑和李叶相斗时,不要远离孙兄;任姑娘拿好水囊,到时我会喊一声‘李叶看枪!’——老贼听了我的喊声,心神必乱,这一瞬里孙兄发掌将内劲渡给杜兄弟,任姑娘则将水洒出,杜兄弟务须看准时机,一击‘夜雨飞剑’重创李叶。成与不成,就看咱们是否能配合无间了。”

  余下三人听了,都觉周临的法子较为稳妥,都无异议。计较已定,周临便斜靠在一方大石后,闭目养起神来;孙仲飞也静坐无言,杜星言猜测他是在凝聚内劲;任冰然却坐立不安,四处乱走,每有风吹草动,她便以为是李叶来了。

  杜星言只觉等待李叶出现实在是无比漫长一种煎熬,又想到自己新练成的夜雨飞剑的威力,隐隐有些期盼李叶早些到来。

  等了近两个时辰,日头西移,已是黄昏时候,远处传来踏碎地上枝叶的脚步声,四人心神一紧,片刻后却发现来者是两名黑衣汉子,显然是李叶派来试探虚实的七雨楼杀手。

  周临使了个眼色,孙仲飞等都端坐不动,只有杜星言上前迎战,那两个杀手丢出一蓬暗器,周临和孙仲飞等仓皇闪躲,步履虚浮。两名杀手与杜星言缠斗几招,便径自退去。

  又过了半柱香,李叶迈着慢悠悠的步子来了。

  四人脸色都是一变,杜星言踏前一步,右臂平举,长剑直指李叶,凝神以待。

  只见李叶左晃一步,右闪一脚,身形飘飘忽忽,转眼间已到了杜星言跟前,杜星言眼花缭乱,甚至来不及反应!

  杜星言大惊之下,横剑一扫,却早已没了李叶的身影,回头一望,只见李叶已在自己身后,正出掌落向孙仲飞肩头。

  杜星言退步回身,一剑将出未出之际,忽听周临一声急喊:“李叶,看枪!”

  李叶神情微变,这时孙仲飞忽然弯腰矮身,一掌击在杜星言腿上,杜星言感到一股内息如急流般从“风市穴”沿着足少阳胆经电光般上窜,经过任脉的“关元”、“气海”,一路涌入到手少阳三焦经的“阳池”、“液门”——此时任冰然猛然甩动水囊,一股水泉洒向空里,杜星言拧腕一振长剑!

  漫天飞洒的水花瞬间化为纷纷箭雨,锐啸破空,向着李叶胸腹间射去!

  李叶一惊,却似早有防备般飞身一闪,那阵箭雨擦过李叶肋间,割裂了他的衣衫,带出几道血痕,远远射入了林中。杜星言心中一沉,念头飞转:“李叶的武功远比自己想得要高,夜雨飞剑虽然出其不意打伤了李叶,却未能重创他,周前辈的一番算计如今都落了空,大家就要共赴黄泉了。”

  李叶口中狞笑,闪电般抓住了杜星言握剑的手腕,喀嚓一声拗断,同时口中冷冷一笑:“料到你小子要弄鬼。”

  当是时,李叶志得意满;

  杜星言手腕剧痛,万念俱灰;

  任冰然正惶然看着杜星言,孙仲飞刚刚稳住身形,还未抬起头来;

  ——谁也没觉察到,本来斜靠在大石上的人却倏然消失了。

  下一刻,李叶忽然听到一声轻笑,这笑声来自他的头顶之上,听来如此冰冷,让李叶心里打了个突,不自禁地仰头一望——

  他看到了漫天坠落的枪芒!

  (四)

  杜星言悚然一震,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原来周临根本就没有中毒!”而后连日来所遇的事、所听的言谈一一闪过脑海,刹那里杜星言如醍醐灌顶,心下雪亮,随后满身冷汗涔涔浸湿衣衫。

  而后杜星言和任冰然、孙仲飞几乎同时抬头望去,心里掠过同一个念头:没想到一个人竟可以跃到这般的高!

  蹬踏大石发力高跃的周临对着李叶铺撒下了密集的攒刺,犹如碧落之上龙吟吐雨,蛇矛的锋刃拖曳出蜿蜒的寒光——

  ——这一式是杜星言在济南府的雨夜见过的“碧落刺”,但又不仅仅是“碧落刺”,每一记下刺都带着空无恍惚的枪劲,如九天之上吹下的空空如也又涤荡一切的罡风——这一式“碧落刺”的每一刺,都是一记“归墟刺”!

  ——【九霄枪雨,直落归墟。】——

  周临完满地融合了龙牙三刺的第一式和第二式,以碧落刺的枪势和招法,持蛇矛自上而下,振发出了归墟十九连刺。

  李叶勉力抬起双臂格挡枪锋,但终究迟了些许。

  枪锋不断刺穿他的身体,却几乎悄无声息,仿佛一阵风静静淌过。

  周临横枪落地,足尖在落叶上一点,同时左手扯住了杜星言肩头,弯膝一弹,带着杜星言退出一丈站定。

  一丈之外,李叶浑身血流如注,染红了衣衫,发髻也被枪劲震散,乱发狰狞,眉眼脖颈上淌满了鲜红的血。

  任冰然和孙仲飞对望一眼,同时松了一口气,任冰然更是坐倒在地,直拍胸脯。

  (五)

  忽然,李叶嘶哑着开口道:“周临,你没有中毒。你是早已知道我要来截杀你,所以提早有了防备,是么?”他口中说话,鲜血顺着他嘴角不断溢出。

  周临轻声道:“不错。”

  李叶眼角闪过怨毒的厉色:“是谁?是谁告诉你的?”

  周临默然不答。杜星言却猛然间想到了那日在信阳城外,自己骑在马上回头望见沈七和周临相对笑谈时的情形。

  李叶仿佛在瞬息间苍老了许多,断断续续地笑着,口中道:“好好好,没想到老夫纵横江湖三十年,竟然命绝今日。姓周的,与我一同下黄泉吧!”

  话音方落,满地落叶无风翻飞起来,李叶周身上下骤然散发出无俦的劲气,任冰然只觉劲风割得脸颊生疼,惊惧中看到李叶缓缓抬起了右掌。

  劲风更急,“紫归掌”催运到了极致,李叶周身都流动着凌厉的掌劲,落叶被纷纷绞碎,孙仲飞等三人脸色骤变,没料到这七雨楼的三当家重伤之下仍有如此神威,这老者当真不愧是一代掌法宗师。

  李叶将手掌慢慢提到了胸前,向前踏出一步,满地的枯枝碎叶都被这一步中凌厉的踏力吹起,倒卷向周临。

  与此同时,李叶爆喝起来,声震林樾,长久不绝,惊飞了阵阵燕鹊——他是要发出凝结毕生真力的一掌。

  而不同于山道上先前那次交手,这一回周临沉默地看着虎吼的李叶,目光沉静绝决。

  杜星言心弦一颤,看懂了周临目光中的意味,并且莫名地相信周临一定可以做到:

  ——【“没什么好说的,害死我弟弟的人,都得死。”】——

  周临从容迈步,朝着李叶走了过去,随手一抖蛇矛——杜星言心里又是一颤: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凌厉到至美的枪花。

  周临迎着李叶,斜斜抬起了枪锋。在激射的掌风中翻飞鼓舞的落叶静止了一瞬,随后纷纷坠落在地上,四周骤然变得静谧,山林肃宁,鸟鸣声也止息。

  那一刻仿佛天地悄然,流动的时光也停滞下来,李叶定定望着对面蛇矛的锋刃,蜿蜒的冷光折射到眼中,似有一种至伟的力量让李叶忽然间恍惚不能自已。

  不止是李叶,杜星言和任冰然、孙仲飞都禁不住周身微微发颤——他们仿佛看到九霄之上,一条巨龙正无声无息地蜿蜒游过,鳞爪从云层中若隐若现。

  (六)

  随后,李叶的目光一颓,一口浊气吐出,手掌缓缓垂下,就此闭目长立不动。他的命火其实早在方才就已燃尽,还能凝力抬掌迈步不过是靠几十年的精纯功力硬撑了片刻。

  周临见状也松了一口气,收敛回了蛇矛,也将那一记准备刺发出去的龙牙三刺第三式收了回来。第三式是留给莫送寒的,若非方才李叶垂死凝劲声威可怖,周临绝不会使出第三刺的起手式。

  强敌已死,四人相互对望,忍不住一起笑出声来。

  孙仲飞叹道:“我早知道周老弟武功胜过我,却直到此刻才知道竟胜过我这么多。”

  周临淡淡道:“孙兄太过谦了。”

  任冰然笑道:“周前辈,原来你没有中毒呀,可瞒得我们好苦。”

  周临不动声色,看了杜星言一眼。

  杜星言静静望着周临的目光,理了理思绪,大声道:“周前辈,你为何千方百计要诱我去学那‘夜雨飞剑’?”

  周临狡黠一笑,挠挠头道:“杜兄弟此话怎讲?”

  杜星言道:“前辈既然没有中毒,以前辈的枪术,即便与李叶单打独斗恐怕也不会落败,那李叶多半还是要死在你的枪下,可你还是诈作中毒,为得便是能提出击败李叶的法子,好让我不得不去练那夜雨飞剑。”

  周临呵呵笑道:“也许我诈作中毒,只是为了麻痹对手,好突袭致胜。”

  杜星言摇摇头:“先前你自称吃了‘回龙丹’时,曾突袭过李叶一次,那次你为何不径直使出方才的杀招来,而只是刺了一枪将他惊退了两个时辰?呵呵,我早该想到,世上怎么会有‘回龙丹’这种药效神奇的灵丹,能在一个时辰里压制住天下所有的毒药?”

  周临默然无言,杜星言继续道:“何况在惊退李叶后的那一个时辰里,你与我慢条斯理地说了这许多话,而李叶随时可能会回来,若非你没有中毒,笃定不会有性命之忧,又如何敢如此镇定地与我讲话呢?”

  其实这些疑窦并不十分难想到,只是一件件事接连发生,事态危急中杜星言心神慌乱,无暇细想,此时强敌一去,杜星言的思绪便渐渐明晰起来。

  周临神色不变,淡然笑道:“杜兄弟,还有么?”

  杜星言道:“周前辈,你想要我学这‘夜雨飞剑’,自济南府中便开始谋划了吧?你杀死七雨楼的五当家后,让我拾取他的兵刃,从而发现了剑谱,第二日你便说这剑法合我路数,劝我修习,见我拒绝后,便又劝我和你一路南下。我只是奇怪,你莫非早已知道那剑谱就藏在五当家的兵刃中?”

  周临笑笑,说道:“我又不能未卜先知,如何能早早知道。”

  杜星言将信将疑,继续道:“后来在徐州小镇上,李佩的家中,你又问关于我内力的事,那便是在推想我能不能习练‘夜雨飞剑’的心法……”说道这里,杜星言脑中想起了那日周临的举动:

  那日周临对自己道:“我这些天里琢磨了一番,有些猜测,不过还拿不准,杜兄弟,能否把手给我,让我渡些内劲到你体内,以助我证实猜测?”而后周临轻轻扣住自己脉门,将一丝内力输入;过后却岔开了话头,多日没提此事,想来那时周临心中就有了计较。

  想到这里,杜星言又道:“后来又过几日,你再问我剑谱的事,听我说没有看完那封信后,便故意说那剑谱可能是假的,引我仔仔细细看完,而后又出言激我,说我见识不高,看不出假剑谱破绽,好叫我心中不服,从而日夜琢磨那剑谱心法,是也不是?”

  周临不置可否,眯着眼笑看着杜星言。

  杜星言微微有气,继续道:“再过了几天,你猜测我已将那剑谱参详得差不多了,便估摸着这夜雨飞剑的难处,假借解说枪法中的双鱼化龙劲,来点拨于我——周门主,你武学天分惊人,在下的确佩服。后来到了信阳城外,那沈七前来见你,定然是告诉你了李叶已到了左近,你和七雨楼结有深仇,决计不会放过杀死李叶的机会,便索性一石二鸟,作出了既杀仇敌,又骗我学那‘夜雨飞剑’的计策,我说的对么?”

  周临笑道:“杜兄弟,你脑筋极是清楚。不过还有一件事你没提到,那‘五毒化劲散’若放的量少,则堪称无色无味,是以李叶其实是在这两三日内接连下毒在我们一路上所买的饭食中,直到今日毒性积累多了,才发作出来,所以李叶拿捏不准咱们药力发作的时机,只能大致揣测,还须得试探一番。”

  杜星言恍然道:“怪不得,以往每次用饭,你都细细查看过才敢让大家食用,可那次我买回烙饼,你却看也不看,随口便吃了……”说到这里,杜星言又想起周临在接过烙饼时口中还说着“等到了渝州要谨慎行事”,又怎么可能如此不谨慎,拿过烙饼便吃呢?只是自己当时疏忽大意,没有想到这一节。

  周临缓缓道:“那是为了让杜兄弟你心怀愧疚,从而答应我的法子去学那夜雨飞剑……杜兄弟,你有时说得嘴硬,其实心里是极为仁善的。”

  杜星言脸上微红,说道:“周前辈,那沈七为何要告知你李叶已来的事?她是孙振衣的人,那也该算是你的仇人才是……啊,是了,孙振衣是想借你的手除掉七雨楼的三当家……对,一定是如此——李叶被惊退后,我提到自己在吴风楼里弹指击弯杨务长剑时你说甚么来着?周门主,你说的是‘我杀杨务的情形,你也听人说起过’,可是当日在场的人里,柳鸣和林还仙远在峨眉,除了孙振衣,其他人都被炸死了。只能是孙振衣告诉你的,或是你向孙振衣打听过我,对不对?”

  周临神情中终于出现了一丝讶色:“呵呵,这句倒是我说走了嘴了。”

  杜星言叹了一口气:“周前辈,你如此处心积虑要我学夜雨飞剑,究竟是为得甚么?”

  周临正色道:“杜兄弟,我的所作所为自有用意,你日后便知;再者说,你学会一门奇功,于你并没什么坏处呀,你何必纠结于此?”

  杜星言一怔,随即道:“我学会了衡山剑派的不传之秘,总是不合武林规矩。”

  周临笑道:“你当时是不明真相,为救我们不得不学,须怪不得你。我周临行事无不可对人言,你以后遇到衡山派的人,将种种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与他们便可,想来衡山剑派只会怪我,不会怪你。”

  杜星言又是一怔,苦笑道:“周前辈,你这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了。”

  周临微笑道:“其实我引你学会夜雨飞剑,也是为了救你的性命。”

  杜星言一惊,忙问:“这却是从何说起?”

  周临道:“咱们先去前面村落安顿下来,边走边说不迟。”

  (六)

  于是四人收拾停当,向着前方走去。路上周临问道:“杜兄弟,我不知你是如何练到没有内力的境地的,想来你自己也未必十分清楚,是么?”

  杜星言点点头:“嗯,我只是依照师父所传的功法习练,不知不觉就如此了。”

  周临皱眉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何旁人的内力打在你身上,会变得无影无踪,毫无作用?”

  杜星言道:“这都是师父教的,我师父的武学颇为……颇为奇特,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

  周临道:“兄弟你心胸豁达,对事无可无不可,倒是让周某佩服。可是你要知道,万事万物都不会凭空出现,也不会凭空消失,一切皆有因果可循,有脉络相连,内力真气这种东西也不例外,绝不会旁人辛苦练就的内力,触及你身上后便无端地消失不知去向。”

  杜星言沉吟道:“此事我很早之前也问过师父,师父她说道:无中生有,有又归于无,向来如此,没甚么奇怪的’。”

  周临闻言一怔,思索片刻,笑道:“好一个‘有归于无’,这道理颇为高深,可却太过笼统,说的是天地万物最终的去向,可用在内力这回事上,却不大恰当。”

  杜星言道:“愿闻其详。”

  周临道:“内力一物,无形无质,却有来有往,一旦激发出去,要么为外物所承受,要么和其他的内力相抵冲,再没有别的归处了。”

  杜星言想了想,问道:“那对着空里劈出一掌,内力不是同样消散不见了么?”

  周临轻笑道:“天地造化本就是最大、最能承受的外物。杜兄弟,你并非天地,旁人的内劲打在你身上,你毫发无损,显然并未承受内劲,那一定是内劲和你体内什么东西相抵消了。”

  杜星言听了,背脊窜上一股凉气,隐隐觉得不安。

  周临一字字道:“如我所料不错,你之所以不惧旁人的内劲,是因为那些内劲入体后,和你自身的真元精气相抵化了。”

  杜星言一凛,颤声道:“什么……什么真元精气……”

  周临道:“精元不同于内力,一个人的真元精气和他的血脉脏腑乃至先天寿元息息相关,损一分就少一分,是无论如何也弥补不回的。杜兄弟,旁人的内劲伤不到你,这看似是极大的好处,实则或会渐渐减损你的寿命、枯竭你的精血,长此以往,你性命危矣。”

  杜星言骇然震惊,停下了步子,半晌说不初话来,任冰然和孙仲飞也是面面相觑,脸现惊色。

  周临继续道:“所以我让你学了‘夜雨飞剑’,每次你被旁人的内劲击到,都依夜雨飞剑的心法将这内劲迫发出去,既能伤敌又不损自身精元,那可不是救了你的性命吗?”

  杜星言心里念头飞转,一遍遍推想着周临的话,只觉颇有道理,毕竟不惧任何内劲攻袭本就太过玄虚,周临的推断恐怕是唯一可能的解释了。

  杜星言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道:“不,不会的……若真是如此,我师父为何不告诉我?”

  周临斟酌道:“你师父平素待你如何?她会不会……害你?”

  杜星言当即摇头:“不会的,我师父待我……很好。再说她若要害我性命,以她的剑法不费吹灰之力,何必要如此大费周折?”说完自己心里却有些犹豫,要说师父待自己不好,那是决计没有的;可要说很好,似也说不上,其实师父她的心思和行事,自己从来都是琢磨不透的。

  周临心说:“你年纪还轻,不知道世上有许多比夺走性命更可怖的事。”口中却笑道:“嗯,不论如何,你以后再和人交手,要记得将内劲一一反迫出来,对你大有益处。

  杜星言想了想,似也别无他法,便点点头。

  说话间几人渐渐走到了村口,依照孙仲飞意思,便要寻个酒馆喝个大醉,几人找寻酒家时,杜星言忽然道:“周前辈,既然你已从沈七处得知了李叶行踪,那么咱们遇上孙前辈时他也正被七雨楼追杀,岂非正好与我们一起对付七雨楼,你又为何三番五次的劝阻任姑娘不要和孙前辈……那个,多有牵扯呢?”

  孙仲飞微笑不语,周临犹豫一瞬,正色道:“那是因为孙兄高深莫测,武学深湛,我一时摸不清孙兄的底细,不敢贸然与孙兄结伴。”

  孙仲飞哈哈大笑:“周老弟,你把枪术练到了这般境地,恐怕是江湖五十年来的第一神枪了,何必还来出言消遣孙某?”

  周临却认认真真道:“此言差矣。我知道七雨楼善于用毒,为此曾下苦工钻研过天下奇毒,这回又事先得知了李叶要来,这才没用中‘五毒化劲散’;而孙兄逆旅中骤然遭遇追杀,却居然也没有中毒,高深莫测四字是当之无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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