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 铁骑踏山河二十九_[慢穿]刺客系统-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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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3 章 铁骑踏山河二十九

  大可汗要召开大会,这顿时就成了整个民族的盛事,谁不想在可汗的面前展露本领,受到重用,从此成为传说中的英雄呢?

  更何况,几乎所有人都能从这个号召中察觉到端倪,那是风雨欲来的呼啸,是某种将要改变所有人命运的契机。

  朝洛门安静地走过营地,他的身边已经经过了不少成群结队的年轻男女,他们不住地说说笑笑,每一张活力四射的面庞上都弥漫着兴奋的红晕。

  今日是青年人的集会,年轻男子不约而同地在马场上比试武艺,或骑射或刀枪,不少年轻女子也踊跃参与,强悍不输男人。

  然而,与明日的真正大会相比,年轻人的小集就显得小打小闹了,也就只有大哥会兴致勃勃地参与……

  巴根是他们父子兄弟中的异类,虽然勇武却十足莽撞,偏偏还贪婪浅薄、滥情美色,让“豺狗”这个侮辱性的外号竟然也有几分贴切,这几年来还因为屡次胡闹而被妻子乌日娜连番追打,夫妻俩一起成为了挈绿连一景。

  对于朝洛门来说,这样的小集会当然没有多少吸引力,他并不想去大出风头,也没兴趣猎艳寻芳,而且他最亲密的左膀右臂会带着目的参与小集,自然会替他关注青年一辈中的人才。

  不仅朝洛门是如此,阿拉坦和格日勒图也是一样,他们早就在这十年征战中积累好了各自的班底,如今对新人的吸纳是贵精不贵多。

  一群小孩子咋咋呼呼地横冲直撞,他们这些被养得壮实又活泼,一看就是挈绿连和早年依附部族的崽子,他们的年纪还不到上战场,因此也没人能认出朝洛门。

  朝洛门丝毫不担心被这群小鬼撞到,虽然他垂着眼帘,但他的天恩却能准确地划定小孩的位置。

  自从二十岁后,朝洛门就再也不会因为天恩的消耗而疲惫了,他可以无时无刻地开启“黎明星”,让这长生天赐予的能力就像是呼吸一样自然维系。

  更甚至,“黎明星”已经替代了朝洛门的一部分正常视野,他不再只依赖双眼,而是更加倚重能力……

  这其中也有朝洛门近视了的原因。

  是的,在多年骑马看书、不听老师规劝后,朝洛门果然近视了。

  逐渐增强的天恩抵消了视力上的缺陷,于是朝洛门更侧重使用能力,这让他习惯了低垂眼眸,极少用正眼看人,如此深不可测、智珠在握的架势着实唬人,反倒是成为了某种智慧的特征……

  当然,这主要归功于朝洛门本人的机敏聪慧,要是他和巴根一样,再怎么眯眼也提高不了智商上限。

  也不是没有人察觉到真相,对“近视”比较有概念的缪宣是最先发现异常的,他当时几乎惊呆了,捧着大侄子的脸,盯着那双朦胧幽深的大眼睛,深刻忏悔自己的疏忽。

  可惜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的视力矫正治疗,缪宣也不会磨近视眼镜,再加上朝洛门的激烈反抗,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也许是回忆起旧事的缘故,朝洛门的心情也随之愉快起来,他甚至温和地给野马驹一样的小孩子们让出道路,而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他掀起雅达的大帐。

  大帐内已经被治疗伤病的人填满了,只不过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外伤的比例是最高的,而且伤员大多是年轻人。

  就在这群精力旺盛、吱哇乱叫的病人之中,一位老太太正慢吞吞、晃悠悠地闲庭信步,只见这笑眯眯的恐怖奶奶高举一只大木勺,一边搅和着乌漆嘛黑的粘稠液体,一边给每个伤员喂了大大的一口。

  朝洛门:“……”

  而在老妇人的身后,一位暗红衣袍的男子正按着人包扎缝合,他的动作极快,配合着老太太的节奏,一路走一路绑一路缝,手法相当之娴熟。

  和一直微笑的老妇人不同,这个男人并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但就是这副平静到有些冷漠的模样,便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朝洛门忍不住笑了,看来这些胡闹的年轻人给两位祭司增加了不少工作量,确实是要好好地治一治……

  五年前起,霍埃兰勒就承担了祭司的主要工作,而身体日渐虚弱的乌云雅达倒是反过来给他打下手,如今他们的配合已经十分娴熟。

  唯一可惜的是,眼前这和谐的一幕里,插入了一个没有自觉的外来者。

  就在两位祭司的身边,格日勒图正单手提着木桶,时不时地和遍地伤员说笑,他把衣袖卷到手肘之上,露出肌理分明的小臂,至于他空出的另一只手,就十分理所当然地——帮小叔叔卷袖子,帮小叔叔理头发,帮小叔叔擦汗。

  朝洛门:“……”

  格日勒图的存在感太强了,一个他几乎抵得上两位祭司所占据的体积,毕竟他们四兄弟在体格上都随了父亲,比一般的靼人要更加魁梧健壮,就连幼年时期身体不好的阿拉达也不例外……

  反倒是他们的小叔叔,一直以来都像少年时那样瘦削,虽然身高也不差,但在体格上却落了下风。

  朝洛门放下帘幕,大步走入帐内,先打招呼:“老师,乌云雅达——格日勒图,你怎么也在这里?不要打扰祭司们施救。”

  格日勒图就好像没听到这句话,他甚至十分友好地道:“二哥,你也来了啊。”

  这对亲生兄弟对视一眼,又默契地停止了交流。

  乌云雅达呵呵笑道:“格日勒图可是帮了大忙,要不然霍埃兰勒今天要忙到很晚呢……朝洛门,你没有去马场吗?”

  朝洛门也挽起袖子,在门边净手:“马场没什么好去的,真正的勇士需要战争的考验,那样的比试并不可信。”

  乌云雅达十分认可,在朝洛门靠近时相当自然地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了他,自己杵着拐休息去了——现在,喂药的重任就交给了朝二哥。

  地上的伤员们哈哈笑起来,大概是庆幸于脱离了恐怖奶奶的威亚,纷纷与朝洛门打招呼,满以为自己能得到好哥们式的照顾。

  然后朝洛门用行动告诉了他们什么是心理创伤。

  药物带着镇痛安眠的效果,很快,伤员们都安静下来,缪宣也终于能从紧张的急救中缓神,这才有功夫和朝洛门打招呼。

  只是当他抬起头前后看时,莫名其妙地发现这一幕十分诡异,乌云雅达在的时候还好,但现在换成他们三个……

  缪宣:很怪,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秋季的草原生机勃勃,草木与野物拥挤得漫天遍野,趁着冬日前的最后一丝温存,恣意生长。

  往年这时候,靼人部族已经在做过冬的准备了,所有人都必须忙碌起来,为了生存而劳作。

  今年的营地也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繁忙,但这份欣欣向上的热情却不是为了抵御严寒,而是为了——进攻南朝。

  与永远无法战胜的寒冬相比,南朝实在是一个太诱人的对手,她那么的富庶,拥有无尽的盐与铁、成山的金和银,一年四季都不会有雪灾,无需放牧就白白收获无数粮食……

  好似所有人都在盼望期待,所有人都跃跃欲试,缪宣走在营地之间,所见所闻都是欢欣笑语,不论男女老幼,几乎没有一个人会产生担忧和焦虑,更别提什么恐惧与退缩,就好像战争是不会死人的温馨聚会。

  这反常吗?不,这并不是反常,靼人太有理由期待战争了,战争是他们能够摆脱现状的最快方法,不论是获取更多的财物奴隶改善生活,还是立下战功得到阶级跃升,这些都要去抢、去杀……Wwω.SdιCΗXWZ.℃oΜ

  不掠夺就要流浪荒野,不打仗就要与天地夺命。

  这是多么熟悉的一幕,不敬让缪宣回想起巴根的婚礼,那是大约十年前的旧事了,在莫日格勒部崩裂后的秋日,巴根与乌日娜正式成婚,吉日当天,新郎抗来一个巨大的箱子,一样样炫耀着木箱中的首饰,样式繁多,没有一样是草原出产。

  于此相对的,乌日娜的父亲也拉来了一车车的家具器物,那些上好的檀木床凳都是南人才熟悉的款式,它们被粗鲁地堆在一起,一股脑送进了新人的婚房。

  没准这两个人还是从同一个地方抢的东西,女婿扯走女眷的珍藏,丈人席卷家中的器物,新娘在大声喝彩里摆布赃物,凑成了个富裕热闹的婚礼。

  这些东西都不该是挈绿连的,它们来自莫日格勒,在此之前又来自老汗王的财富,而更早的……那就谁也说不清楚了,而能说清楚的人早就全死了。

  今时就是往日,达日嘎赤已经统一了靼人,他是这个民族最高的君王,他不会再允许任何形式的内部争斗,他要向外扩张,他的子民与他同心协力!

  这已经不再是达日嘎赤一个人的愿望了,所有的靼人都看到了王庭的再次成立、民族的统一团结,那种渴望着民族强大的决心是无法被个人抑制的,除非王庭重新分崩离析、靼人内斗再次开始,否则争霸的道路就不会停歇。

  此时此刻,不论换谁来当可汗,靼人都只有南下这一条路,草原的贫瘠和危险是切实存在的,在无法解决这种威胁情况下,也就只剩下转嫁问题这一个方法了。

  只等大会召开,命令下达,这片草原就会立即躁动起来,嗜血的狼群将再无顾忌,铁骑践踏山河,马鞭直指杭京……

  杭京。

  南朝首都善土,天下风流之地,这里的歌舞像是永远都不会停下,即便在深夜,也满是寻欢作乐的人……

  倒不如说,深夜才是寻欢作乐的最好时辰,而白日却是荒□□费的时机。

  夕阳西下,霍聿怀端坐在厢房中,身旁是几位各有特色的美人,环肥燕瘦,不过她们都不是这里最出色的,真正名震杭京的花魁娘子早就被大方的访客拉入了后方的厢房——微服出访的太子殿下要比他的爹更舍得给银钱。

  娘子们嬉笑玩闹,比较着谁先能让这位假正经的客人破功,但霍聿怀不动如山,双目放空,只当周围的干扰不存在,凝神静气地捕捉着身后厢房的心音。

  这着实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虽然花魁会问出霍聿怀早就准备好的问题,但太子殿下的心声实在不堪入耳,是只听一句就让人想洗耳朵的程度。

  霍聿怀忍耐地十分痛苦,终于捕捉到了些许可靠的消息,于是他被迫听得更认真了——

  【……问这个干什么?军户又能怎么,报空饷不是很寻常的事情吗,不然兵部为何屡屡拖延军费,不就是担不就起这个损耗——有没有人不报空?哪有这样的傻子,反正饷只会往少了批,这就是等着饿死。】

  【真是麻烦,哼,找老将军也好,那老郡主也罢,都桀骜不驯,必是隐患。】

  【这伎子竟然还挺有见识,比太子妃聪慧多了,不错,接下来是该调兵了,不过派往边境的新监军好似还没有人选……】

  【区区一个雁关,每年都要说守得多么艰难,我看就是夸大其词、自吹自擂,实际上还不是靠边城高大,父皇英明?】

  ……

  霍聿怀一字一句地记在心里,虽然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心音,但当他真正听在耳中时,才感到了切实的失望。

  然后很快的,太子殿下结束了,心满意足,花魁娘子没感觉,满心震撼。

  霍聿怀:……

  霍聿怀收回圣仁,终于愿意把注意力分给小房间内的歌伎们,此时这些漂亮姐姐正热火朝天地讨论谁才是楼里的第一各,这些人个都要霍聿怀做评委,起哄一般地让霍聿怀说出心声。

  霍聿怀神情温和,一套云山雾罩就把所有人哄好,恰好太子殿下也已经换完了衣服,大腹便便地走出来,那神情实在是得意,好似完成了什么丰功伟绩,甚至在花魁娘子面前故作温存,反复强调着“你辛苦了”,“都是我过分鲁莽”。

  霍聿怀:……

  假如只看着这销金窟里一幕,确实很难叫人想象这家伙竟然是南朝的继承人,但事实就是这样迷幻,当今这太子是官家唯一的儿子,自小在溺爱中长大,不知人间疾苦,长大了就更荒诞奢靡起来,骄横又自大。

  多么可笑啊,就因为边境平安了二十年,一个强敌旁伺的帝国就能习惯了和平,连它的下一任继承者都不愿去想战争的可能性!

  不仅如此,这个太子还看不见边军的劳苦,只天真无知地一位随便哪个武将都能戍守国门……

  而更令人绝望的是,南朝的统治阶层是相互裹挟的,太子的想法就是这京城官员的心声,太子的轻忽就是那满朝文武的傲慢。

  在派系林立的南朝官场,没有谁会真正地无私为国,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个愚蠢的继承人,他们把他当成一个符号,一个可以被派系抢夺的、能够用作敛财霸权的象征物。

  尾大不掉,积重难返。

  霍聿怀笑得温和而亲切,做出一副赞叹的样子,耐心旁观着太子的手舞足蹈,聆听着那些恶心荒淫的笑话,满屋子的伎子都在凑趣地捧场,在这些侮辱她们的言语中笑得花枝乱颤……

  所有人都把自己为人的尊严抛到脚下,仍由强权践踏。

  嬉闹结束,太子已经有些疲乏了,他把肥厚的脑袋压在一个纤瘦少女单薄的身躯上,少女立刻不敢动弹,甚至不能露出忍耐和痛苦的表情。

  霍聿怀垂下眼眸,在这份只针对一个人的惬意氛围里,舒缓地问道:“殿下,您上一次的问题,臣已经有了答案。”

  太子斜眼看他,不在意地转了转脑袋:“噢?你说。”

  “礼部郎中赵元庆,兵部侍郎钱寻,枢密副使孙晓云……都是不错的人选。”

  霍聿怀笑眯眯地吐出了一串名字,这些人不是糊涂蛋就是胆小鬼,甚至还有几个见到血就昏的软脚虾,糊弄场面可以,真刀实抢不行,不论挑谁去做监军,必定是色厉内荏的墙头草,很容易就会被郡主娘娘压制。

  “至于找老将军……”霍聿怀做出不屑的样子,轻蔑道,“廉颇老矣!他不过是给半只脚入土的莽撞匹夫,又膝下无子,难不成我们还要代子侄尽责,把他留在杭京福地荣养吗?打发到边城也就罢了,至多再恩赐些不值钱的东西,给个虚职,这就算仁至义尽了。”

  话是这样说,但虚职又如何?找老将军得到的尊重可不全是权力带来的,只要让老将军回到商州——只要他能回去!那让他再次领兵作战、夺回军权就都不是难事。

  只要杭京愿意放人……

  “噢……”太子正眯着眼睛迷迷糊糊,闻言便不知所谓地点头道,“噢……不愧是霍计相,真是面面俱到,就这么做吧。”

  【就这么做吧,今晚就和阿爹说,名单太长了,好困……】

  心音响起,一锤定音,霍聿怀的心猛得放下,他若无其事地端起手边的茶盏,半遮住面孔抿了一口,那甜腻的滋味令人反胃。

  太子是不会动脑子的,既然答应了他的请求,那么就十有八九会照做,霍聿怀此行目的已经达成,可他却难以抑制地想要冷笑——多么可笑可悲,十年血泪边塞苦,抵不过一朝荒唐画楼梦。

  霍聿怀只觉得口中似乎弥漫起了血腥味,但等他凝神静气后,这味道又消散了,只留下烦人的甜香。

  等到卫景桓和郡主娘娘南下之后,他们的营救应当就会顺利很多了……

  明明一切都很顺利,但霍聿怀的心底却又莫名地泛起了不详,他抬起头,掩饰着心中的烦躁,看向房间内唯一打开的窗户。

  从这里他能看到不远处的杭京大运河,那曾是贯穿了南王朝的血脉,可如今却随着领土的收敛而被斩断一截。

  黄昏已至,夕阳把大河染得金红,河像是一面镜子,反射出无限的粼光,渲在贩夫走卒和市井百姓的身上。

  日暮西斜,柔和的暖光从花窗外泄入,带着消亡前的最后一抹炽热,侍人小心翼翼地降下窗纱,只恐这光晕打搅了主人的安眠,于是夕阳再也入不了温柔乡,只能徒劳地徘徊在烟粉色的丝绸帘幕上,一寸又一寸,无可奈何消散去。

  黑夜降临,万家灯火熊熊燃起,霍聿怀悄无声息地走出小楼,抬头仰望着灰暗的天空。

  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留住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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