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8 章 铁骑踏山河四十四_[慢穿]刺客系统-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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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8 章 铁骑踏山河四十四

  兴许历史就是一次次的重复,在肥沃而古老的中原大地上,再一次出现了文明之间的拼死厮杀,作为资源上的竞争者,双方都在赌桌上押下了全部身家。

  而这一场折磨又拉锯的战争,一打就是九年。

  这些年来,南朝虽然不至于一败涂地,但大树倾垮的趋势却再难避免,古老的社会结构中已经积累了太多沉疴,它们兴许能在太平盛世时被粉饰,但一旦遇上临头大难,就会立刻显露,而且还是接二连三地出现。

  先是天灾,夏日干旱,严冬暴雪,受灾的地区极广,彻底戳破了只剩个纸架子的南朝赈灾系统;随后又是理所当然的农民起义,活不下去的人在南朝所剩无几的版图上遍地开花,;最后,也就是南朝如今的心腹大患,从北方南下的外敌。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拉锯战最考验的是后勤与物资,游牧民族在这一点上本该比不上农耕国家,但靼人占据了江南道,这几年来稍加经营,竟然也有了还算过得去的就近补给。

  此消彼长,靼人的每一次胜利都意味着掠夺和攫取,他们每吞下一点南朝的血肉,都会变得更加强大。

  军队的基本素养是无法在短暂的几年中改善的,即便南朝有一个能战胜靼人的厉害的将军,但南朝上下可只有一个“景卫”,他再强大也是分身乏术,更何况在一览无余的平原上,构建不了系统性防御的南朝的军队根本无法抵抗兵分三路的靼人,杭京之前无屏障,江南道后也再无天险……

  随着战线一推再推,靼人的脚步终于逐渐逼近了杭京。

  假如早知道南朝会有这一日,当年的皇帝是否就不会迁都了呢?

  就好像是老天都在帮助靼人,这一年的冬季格外寒冷,大雪之后,河道冻结,富庶又坚固的城池接二连三地背叛投降,本就是交通枢纽的杭京立刻就左支右绌起来,在丢失了左右门户后,杭京终于孤零零地暴露在了靼人的铁骑之前,再也无处躲藏。

  流亡的百姓、不甘的兵卒、绝望的士绅……南朝的百姓聚集在他们的首都,指望着能得到最后的庇护,他们的最后一点信心来自一直以来的信仰,因为——

  皇帝还没跑呢!大人们也没有动!他们一定能守住这里,把那些残暴的鞑子全都打跑!

  这些可怜的南人对他们的皇帝只剩下一个请求,那就是不要被抛弃,这片大地上的淳朴子民,千百年来都是这样祈求着他们的君父的。

  而这一次,百姓的奢望似乎真的实现了!军情越来越紧急,但宫门内却没有传出什么不利的声音,那位向来软弱的圣人竟然真的不打算走了,俨然是要和杭京共存亡,扎扎实实地蹲在他的皇座上——

  “狼子野心!逆贼叛徒!!”

  幽深的皇宫里,白发苍苍的龙袍老人颤抖着跌坐在黄金打造的座椅上,破口大骂:“你、你竟敢抗旨不尊,身为三军统帅,大敌当前还要犯上作乱!”

  在这苍老而颤抖的斥责中,满朝文武瑟瑟发抖——虽然这个“满朝”很有水分,“文武”也只剩一半,但这里毕竟是金銮殿,大殿上也却是都是尊贵的大人们,他们本该是这个帝国中最有权势的人物,但此刻却是一声不吭,没有人敢说话,更没有敢对皇帝一表忠心sDしCΗxWΖ.℃ō

  对了,还有太子,这位圆胖又福气的太子在国难当头也没瘦下来,此时此刻便如一只摇摇晃晃的大球,惶恐又惧怕,指望着谁来替他出头。

  这做老子的没胆,总还有小子出头,圆圆胖胖的小太孙第一个嚎哭出声,五六岁的人了,一句话都说不清,吐字不够嗓门来凑,也算是表达了强烈的不满……

  皇位之下,大殿之内,一位黑甲将军站在中央,丝毫没有被殿堂之上的乱局干扰,他定定地望着南朝的皇室,那冰冷的视线逐渐从这祖孙三代的脸上划过,小太孙吓懵了,老皇帝闭嘴了,至于太子,当然是瑟瑟缩缩地低下了头。

  半晌后,这将军才收回视线,慢慢地行了个礼:“回禀陛下,您是南朝的圣人,不能,也不可弃百姓于不顾。”

  老皇帝不禁打了个哆嗦,随即又愤怒起来,他双目圆瞪:“景卫!你胆大包天,朝廷诸公早已有了渡过难关的方法,你竟倒行逆施,还冒天下之大不韪,胁迫朝堂!”

  卫景桓:“……”

  沉默良久后,卫景桓轻轻地叹了口气:“陛下,这一回您又想要把帝都迁移到那里?再往南,便是海岛南洋了。”

  大敌当前,南朝皇帝紧急召见群臣,一通计将安出、为之奈何后,果不其然又是一边倒的投降和开润,真正的主战派几乎都已经投入了城防大业,虚假的主战派则忙不迭地转职对家,于是南朝皇帝泪湿衣襟,痛苦地表示只能如此,我们这就趁着靼人没有围拢,赶紧突围……

  紧接着卫景桓便上殿觐见,当即就打碎了这大好的计划,他几乎是以叛贼一般的架势率军围住了大殿,又当庭砍死几个典型,这才算彻底震慑了这些人。

  而直到这时候,老皇帝才终于明白了卫景桓的意思,这个将军并没有夺取皇位的野心,他想要的不是皇位,而是什么更加愚蠢的东西……

  老皇帝失声:“那你想怎么办。”

  卫景桓拱手:“逃亡也好,投降也罢,这些都不该是您去想的事,假如鞑子攻入了杭京,请您殉国。”

  殉国啊……

  这个老皇帝,还有他的宝贝太子,确实不必立刻去死,毕竟他们还是这个帝国名义上的领袖,不该在这时候销声匿迹,他们必须得好好地陪着这个南朝走到最后——君王死社稷,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老皇帝哽住了,他确实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除了求生,他再没有什么逃离杭京的理由,难道他要在这时候表现出自己的贪生怕死吗?既然他已经养虎成患,那也不必再在这个逆贼前自取其辱。

  “扑通!”

  一声闷响,太子竟然跌坐在了地上,孩童一般求助地望向他的父亲:“这、这、这怎么行!靼人恨死了我们,我们怎么能送上去求死啊……”

  “闭嘴!”老皇帝低声呵斥,随即又死死地盯着殿内的将军,嘶声力竭地咆哮,“景卫!那你呢,你又要如何?”

  我?

  卫景桓笑了笑:“回禀陛下,我自然还要去守城。”

  如此回答后,卫景桓再也没有了留在这里的兴趣,他走出宏伟的大门,只挥了挥手,大殿之外的侍卫们就将沉重的大门关上——等到城破那一日,这座天底下最繁华美丽的宫殿,将会带着它现在的主人一同焚于火海。

  卫景桓阔步走出了金銮殿,远处的天边响起雷霆,晚秋的雨水穿透夕阳的光晕,像是从天滚落的火苗,劈里啪啦地落在地面,也砸在他的头盔铠甲上,水滴顺着黑甲落下,淋漓地割过他堆砌风霜的脸。

  多年征战、四处奔走,却注定只能为南朝延续九年的寿命,在这退无可退的最后一刻,卫景桓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

  这一切,终于到了尽头。

  守城还真不是个托词,沙场从来都是将军的归宿。

  他会死在城破的当日,没有葬礼,没有祭奠,死无全尸。

  即便是死无全尸的士卒,也能得到同胞的祭奠和葬礼。

  祭奠在葬礼之后,许多战死者找不到尸骨,靼人便只能记录下他们的名字,一同投入火中,祈求先祖的灵魂能带着他们回到长生天的怀抱。

  随着祭乐的平息,篝火也逐渐熄灭,天地之间好似只剩下月光,祭司们的吟唱逐渐止歇,当祭祀彻底结束后,营地里的火把才被重新点燃,

  缪宣低低地咳嗽了几声,接过身边一个少女递来的水囊,烈酒入喉,总算是冲散了一些晚秋的寒凉。

  “霍埃兰勒大人,您感觉怎么样?”少女一张小脸被风刮得发红,却只关心地看着缪宣,“不然,您先休息一会儿吧!我的‘天恩’也许能够帮您……”

  这位名叫阿茹娜的小少女也是祭司,因为战争的缘故,还未成年就从圣山上放下来,非常憧憬传说中的前辈,每天除了忙忙碌碌的治疗工作之外,就是围着缪宣打转。

  缪宣倒也没有排斥,默认了这孩子是他的半个弟子,见他愿意收徒,祭司们十分欣喜,于是更爱把年轻的后辈往他身边送了。

  对此缪宣也不介意,他现在十分空闲,随手教导几个孩子也不是难事,更何况,他已经不那么在乎身边的人都是谁了。

  在这个世界里,他的亲缘好像特别淡薄,曾经陪伴着他成长的老宫人早已被送回了南朝,有幸在和平的年代里安享晚年;而追随他征战十数年的下属却没有这样的好运,从独臂的管家到营帐下的扈从,全部都死在了断肠剧毒下……

  一夕之间,身边所有的熟人几乎都凄惨地死去,缪宣便再也没有了招收扈从的心情。

  如今的他几乎放手了对自己营帐的管理,虽然他的身边仍旧围绕着不少人,但这些侍从和侍卫基本上都是由三位可汗送来的人,而除此之外就都是祭司了。

  “多谢,不用了。”缪宣低声道谢,把水壶还给小后辈,“阿茹娜,很冷吗?如果冷的话你就先回去吧。”

  少女在冷风中对着双手小口地哈气,红红的脸上写满了严肃:“我不冷!今夜是英魂的祭祀,大人,我是不会走的!”

  其实属于祭司祭祀的部分已经完成了,接下来主要是将士兵卒对战友的哀悼,但这毕竟是这几年来最隆重的一次公共葬礼——要不是这个最高的级别,祭司们也不会请缪宣来主持。

  缪宣闻言忍不住笑了笑:“好,那我先去可汗那里,你去找萨日娜雅达吧。”

  小姑娘俨然把这随口的关心当成了必要完成的任务,于是郑重点头:“是!”

  缪宣想了想还是让身边的侍卫去护送她,而他自己则随便选了一匹马,就这样往可汗的帐下驶去。

  如今缪宣也没有什么固定的坐骑,他甚至都不怎么愿意骑马——不论是幽影还是白云,或者是它们的孩子,同样死在几年前的投毒刺杀里。

  幽影已经很老了,非常虚弱,而小马们又没有继承到强悍的超凡能力,它们又被豢养在王庭里,受到了最直接的影响。

  马蹄踏破黑暗,黎明即将到来,靼人的士兵们还没有结束他们的祭奠,而缪宣则已经抵达了目的地,他掀起帘幕,明亮的火光顿时就笼罩在了他的身上。

  一瞬间,秋夜的寒凉就被彻底驱散了。

  大帐里头有不少人,但却并不怎么热闹,三位可汗都在,他们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以至于营帐中的气氛非常糟糕,甚至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直到缪宣抵达——

  空气中的冷凝就这样被打破了,侍从们忙不迭地为这位尊贵的客人服务,主位上的矛盾也缓和下来。

  缪宣朝大侄子们点点头,在坐下后先灌了一口奶茶,甜咸的浓香入口,冲散了胃部因酒精而带来的不适,随后他才问道:“我是不是来迟了?”

  “没有,小叔叔来得正好。”格日勒图最先开口,他的神情在一瞬间就由冷漠转变为温和的微笑,“正好我们的意见有些出入,正需要叔叔来评判。”

  虽有誓言在前,但三位可汗共治仍然是十分勉强的事情,军事上配合默契的三兄弟站在完全不同的立场上,阿拉坦和朝洛门绝不会完全服从他们的弟弟,即便格日勒图是名靼人的汗王。

  而一旦有矛盾爆发,在如今的靼人中,有资格、也有能力去协调这种矛盾的人,就只剩下缪宣这个曾经是老师的祭司了。

  缪宣之所以会交还回所有的权力,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他这个身份代表了特殊的意义,格日勒图三兄弟在维持王庭的平衡上已经足够勉强了,缪宣不会让自己成为王庭稳定的阻碍。

  “是在商讨进攻杭京的事情吧。”缪宣猜了个大差不差,“如今我们占据着很大的优势,还有什么争议吗?”

  阿拉坦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是啊,我们占据着巨大的优势,当然不能浪费时间,就该一口气拿下南人的首都,让他们的可汗血祭——你们都看到了,今夜的葬礼有多么群情激愤,所有的靼人都想着复仇!”

  朝洛门:“那么你要如何强攻呢?杭京的城墙还算是坚固,更何况他们还有景卫在,‘皇天’所代表的天恩甚至能让我们的士兵摸不到城墙,你难道有什么好办法先杀了他?”

  阿拉坦满不在乎:“这能有多难,那个景卫不是最好心肠吗?抓一批南人来打前锋就好了,用那些南人军队的俘虏作送死的前锋,再把南人的小崽子绑在咱们将士的盾牌上,我看那景卫还能不能下得去手。”

  这实在是一条非常歹毒的计策,就连靼人都知道,南朝的景卫是个对自己人很好的将领,最善待手下的兵卒和南人百姓,靼人要是用伤残战俘和无辜妇孺做掩体,必然能将他拉入两难的境地,阿拉坦甚至都不需要花力气催动“群狼”,就能叫南人士气大跌。

  朝洛门摇了摇头,他倒不是觉得这个计策不好,而是有其他的意见:“杭京不产粮草,而且寒冬将至,不如严守补给的路线,直接包围杭京,先围上他们一段时间……”

  说到这里,朝洛门顿了顿,神情微妙地笑了:“也许到了那个时候,南人的皇帝会先杀了景卫,然后跪出城门来投降。”

  是啊,都到了这地步了,靼人当中还有谁不知道那个南朝皇帝的德行呢?一个快要入土的老家伙,卑鄙又懦弱,不择手段地敛权,实在是令人耻笑。

  为这种家伙效忠……在昏君手下当将军,不如做乞丐沿街讨饭。

  “耐心一些吧,我的兄长们。”格日勒图最后发言,“我认为,我们可以等,现在的南人是最疯狂的时候,没有必要和他们硬碰硬,我们的每一分兵力都需要保存——南朝可不是我们最终的目标。”

  阿拉坦哼笑:“我还怕他们就这样投降,不毁灭杭京可不算复仇!你说得好像我们靼人害怕了!”

  “为什么不呢?”格日勒图没有被激怒,他反而神情平静地反问,“难道景卫不是一个可敬的对手吗?他强大到足以杀死我们,只要他还活着,杭京就破不了,而他又不愿意投降……那么,我们就该保持着敬畏的心,尽可能地削弱他,然后不择手段地杀死他。”

  这话一出,阿拉坦顿时就说不出话了,毕竟一切都靠实力和战绩说话,而在这么多年的征战以来,阿拉坦可从没有在正面伤害到景卫,只有格日勒图却是真正地得过手、甚至差一点就杀死这个强敌——他用强光暂时灼伤了景卫的双眼,诱导他做出错误的判断,从而一箭射穿了他的胸口。

  当然,作为代价,格日勒图也差一点被拦腰切断,要不是他及时翻身落马、冒着被千军万马踩踏的风险退离,他早就死在了战场上。

  一时间,营帐中没有人说话,良久后,朝洛门才轻轻叹了口气:“景卫,生在南朝真是可惜了。”

  “谁让他不肯投降……”阿拉坦不耐烦地弹开手里的酒杯,转头望着缪宣,“老师,你说呢,你说要怎么办?”

  缪宣一怔,他在听到“有什么好办法先杀了他”的时候就开始走神,直到现在才回过神来。

  “……那就继续等待吧。”缪宣垂下双眼,“最寒冷的时候还没有到,再等待一段时间吧。”

  朝洛门胜券在握地笑起来,阿拉坦虽然早就知道等待是更好的选择,但听到缪宣的选择后还是不满地嘟哝起“偏心”,而格日勒图见目的已经达到,就开始打圆场——“这是最明智的选择,耐心地等待,然后再用阿拉坦的方法,彻底击溃南人,这样的效果不是更好吗?而且最近的几年来我们几乎没有屠过城,是时候让奴隶们重新拾起恐惧和敬畏了。”

  既然三位可汗已经达成了共识,于是那颜下属们也纷纷发表起自己的意见,战略布局在这个高效的会议中完善,一个时辰后,这一场会议就快速地结束了。

  远处的天幕已经擦亮,侍从掀起大帐的门帘,在朝阳的光晕里恭送大人们的离去,很快,这座营帐中就只剩下它的主人们。

  “小叔叔,你今晚怎么一直在走神,是着凉了吗?”格日勒图关切地问,“你的脸色太苍白了。”

  缪宣一愣,却见另外两人也正同样关心地望着他,好似只要他一点头,他们就会立刻想尽办法给他取暖。

  缪宣不禁无奈地笑了,随即他又摇摇头,正色道:“我想,在如何攻破杭京上,也许还有另一条路。”

  “请先让我试一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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