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春晖入梦华三十三_[慢穿]刺客系统-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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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春晖入梦华三十三

  在埃尔图萨公爵赶到王都一个月后,鉴别血缘关系的仪式就在皇室圣堂中隆重举行。

  不论是得到继承权,还是公开王储身份,都需要教廷与议会的赞同,而最重要的还是血缘关系——王位继承说到底就是王室的内部传承,新任王储必须证明与王室的血脉联系,不论是多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不能一点王血都没有。

  这其实也算是老传统了,在两百年前、上一次王朝更迭时,斯图亚特一族的亲王就证明了他们的血脉纯正。

  想要证明这一点其实也不难,某些稀少的神恩就能辨认亲缘血脉,教会中几乎代代都会出现或搜集类似的神恩或者神恩生物,为广大贵族甄别子嗣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这一次也不例外,新任教皇主持了这次仪式,他和远道而来的公爵先生有着相当紧密的私交。

  也许是理念相同,亦或者利益交换,骏鹰成功地拥有了教廷中守旧派的支持。

  实际上撒迦利亚也算是守旧派的一员,不过因为自身的理念和义父留下的观点的冲突,他随时都等待着在积蓄力量后另起炉灶,这种冷漠游离的态度并不讨人喜欢,但也疏远得恰到好处,在某种程度上,撒迦利亚被圣堂的一众同僚们放在了中立的位置。

  在亲自抵达王都后,骏鹰不再做无用功,他越过了最先与他接触的撒迦利亚,直接以未来王储的身份联系上了新任教皇。

  而这种果决的做法也体现在议会和内阁中——短短一个月内,骏鹰就以相当平和的姿态获得了下议院的广泛支持,随后他又表现出了在海军中的影响力,在如今只分海陆的军队中占据了极大的话语权,并以此登入上议院和内阁。

  甚至都不需要缪宣怎么调查,骏鹰就干脆地摆出了他所有能展示在明面上的筹码,成为了社交界的当红炸子鸡。

  因此在血脉鉴别的仪式上,公爵先生一登场就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被拥趸簇拥在大厅内。

  缪宣坐在圣堂内部的拱形楼层上,在这里他可以把整个大厅纳入眼中,自然也包括骏鹰伪装的公爵。

  虽然早有预料,但骏鹰竟然敢真的参与血脉鉴别——在众目睽睽之下,再加上有他主持,血脉鉴别是不可能造假的。

  难道是因为他的神恩吗,“血液”这样的能力甚至还能控制血中的遗传信息?

  或者说……骏鹰就是王室的血缘。

  缪宣一边在心中思索,一边辨别着骏鹰追随者的身份,他低声对身边的人解释道:“海军中的势力分布非常奇怪,他们并不是以同盟的身份出现,而是以追随者的面貌,这几位上将和大臣的支持在我看来十分古怪。”

  而在轮椅旁,伊恩-同样军旅出身-以陆军道路晋升-养病一个月世界就变了-帕西瓦尔:……

  伊恩皱眉:“殿下,假如这位公爵成为王储,他一定会给尼亚特尔柏带来动荡。”

  时隔数日,伊恩终于养好了所有的伤势,而缪宣也见到了他的老朋友,他看起来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眉宇间似乎又多了一层郁气,十分叫人唏嘘。

  伊恩绝口不提自己遭遇了什么,于是缪宣更加抱歉了——要不是有那什么见鬼的“一见钟情”,海怪也不会因为他而找上伊恩,而“火焰”这种有形体的神恩在面对“灵魂”时是毫无优势的,这几乎是一场没有公平的决斗,伊恩完全就是遭了无妄之灾。

  时至今日缪宣还是无法理解德雷克突如其来的喜爱,因为这在他看来是毫无缘由的,但德雷克一直坚持着这份莫名其妙的追求,缪宣别无他法,只能选择最简单的应对方式。

  简而言之,那就是用语言说不通的道理,可以用拳头来畅所欲言。

  当然,这份内情是伊恩所不知道的,他连真正的情绪都不敢吐露,那就更没有追寻细节的勇气了。

  “我明白……”缪宣轻声道,“伊恩,你觉得埃尔图萨公爵的两个孩子怎么样呢?”

  伊恩一愣,随即立刻明白了他的殿下的意思,他本能地排斥,下意识追问:“殿下,为什么您会这么想,那所谓的传统规则就这么重要吗?比起那两个还不足十岁的小孩,殿下,你应该知道我想要的君主是——”

  缪宣安静地望着他,这让他的剖白断在喉咙里。

  “伊恩,这种话不要再说了。”缪宣笑了笑,“时间差不多了,一会儿再会吧。”

  仪式即将开始,缪宣随女王一同出席,鉴别亲缘时需要使用到现任王室成员的血液,仪式仅以当前君主为模板,而继承者只需要与他有先对明显的亲戚关系就够了。

  女王的鲜血滴在一块石头一样的贝壳上,紧接着便渗入了玉白色的表面,消抹无踪,紧接着缪宣也重复了这一动作,他的血液透入贝壳,于是紧接着,这小巧的东西就开始散发出柔和的白光。

  光芒越亮,就证明两人之间的血缘关系越近。

  在王室成员之后,自然就是骏鹰登台了,而这一次将由教皇现场取血。

  缪宣望着那匕首顺着掌纹切割,紧接着鲜红的血液便从骏鹰的手心流出,借着匕首的弧度同样落在贝壳上,同样沁入其中……

  下一刻,这块贝壳开始发亮了,柔和的亮光浓郁得惊人,它甚至与缪宣滴血时的光芒反应差不多,见证仪式的人们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在大众的认知里,埃尔图萨公爵只是王室的远亲,他怎么会和王室血脉有着这么强的联系?!

  女王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她似乎有些迷惑,随后则是不可置信,缪宣听到她在小声地喃喃“难不成这两代的埃尔图萨公爵……也不是不可能……真是道德败坏……”

  缪宣:……

  得了,女王大概认为骏鹰是偷情产物,所以他的血脉才会和他们如此相近。

  很显然广大群众也是这么想的,窃窃私语声在圣堂的大厅中隐约响起,而话题中心却似早有预料,他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包扎伤口,抬起头时恰好对上了缪宣的视线。

  于是骏鹰便朝他微笑起来,带着蠢蠢欲动的自得,和忍耐不住的窃喜。

  皇宫花苑内。

  “这真是太美了,是凯特琳送给我的吗?”女王接过公爵小姐精心编织的花环,当即就带在了手腕上,“这些用作点缀的蓟花真是美极了。”

  女孩的双眼亮晶晶的:“陛下,我的花环可不算什么,埃里克也会编,他比我做得还要好呢!”

  坐在软凳上的弟弟顿时就有些不自在了,他捧着手中的书本,羞涩地红了耳根。

  在公爵小姐和侍女们编织花环玩耍时,公爵少爷就坐在女王身边读诗集,他的年纪不大,但文学素养却很好,甚至还能用阅读演绎出诗曲的感情。

  在埃尔图萨抵达诺德诺尔、觐见女王后,这对半大不小的姐弟就成了女王最喜爱的新贵,她非常喜爱他们的陪伴,而小姐弟也欣然同意——比起回到埃尔图萨家在王都的宅邸,他们更乐意在规矩森严的王宫中陪着女王。

  这并不是别有用心的投资,而是人类本性中的趋利避害,就像是遭遇过天灾的小动物一样,孩子们敏锐地察觉了那些无法说出口的危机,本能正在告诉他们王宫比“家”里要更加安全。

  花苑中的侍女们一起善意地笑起来,女王摸了摸姐弟俩的头,低声感叹:“真好啊,这么别出心裁的花式,是谁教你们的呢?”

  弟弟的动作僵硬起来,不知所措的望着姐姐,而姐姐的笑容也逐渐消失在面庞上,她垂下眼眸,小声道:“是妈妈。”

  女王听罢,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不由得回忆起往昔来:“埃尔图萨夫人是个顶顶好的女人,在她未出嫁时就是位可爱的小淑女,她也有幸遇上了一门再好不过的姻缘,只可惜……”

  当时的埃尔图萨夫人是家中的独女,在父母逝世后就随着丈夫去了封地,因为婚姻美满、夫妻恩爱,是当时十分有名的神仙眷侣。

  谁能想到这样一位好夫人竟然病逝了呢?一定是她太过美好,被主召走了吧。

  公爵少爷的呼吸粗重起来,他不安地攥着书本中的纸页,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公爵小姐一把按住了他。

  这位姐姐抖了抖嘴唇,浑身紧绷,咬着牙道:“妈妈她……我们都很想她。”

  姐弟俩的异常被认为是回忆母亲的哀思,女王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古怪,她下意识地认为王位继任者在登基后一定会再娶妻,于是为这对注定要有后妈的孩子感到同情。

  “陛下,亲王觐见!”

  侍从的汇报打断了花苑中的沉默,女王端起友善礼貌的微笑,而小姐弟则大受惊吓,虽说没有太过激的反应,但也紧紧地握住了彼此的手。

  女王慈祥又温和地对两个孩子道:“亲王来了吗?看来是来接孩子了……凯特琳,埃里克,你们该回家啦。”

  是的,来觐见女王的不是锡兰亲王,而是刚得到新封号的埃尔图萨公爵,作为已经走过明路的尼亚特尔柏继承人,他按照惯例得到了一个虚衔亲王——没有封地没有工资,除了荣耀嘉奖之外,和某只海怪的虚衔伯爵一样虚。

  眼看着“父亲”已经阔步来到女王的身前,姐弟两人顿时就成了暴雨中的鹌鹑,乖巧又拘谨地并排坐着,大气不敢出。

  女王不知内情,竟然还笑着打趣:“可见你这个父亲当得太严厉了,怎么能让孩子们这样拘束呢?我看啊,不如就让凯特琳和埃里克留在我这里吧,你们初来乍到,孩子连个玩伴都没有。”

  面对女王的留宿邀请,骏鹰当然是妥帖又绅士地谢绝,他看似慈爱地捏了捏两个孩子的后颈,随后就让女仆带着他们离开。

  眼看着孩子们都离开了,女王便不再有什么顾忌,她直接与骏鹰商议起让孩子们入学的事来。

  作为一国首都,诺德诺尔的公学不论在质量还是数量上都十分可观,但最顶尖也只有三所而已,其中最具地位的便是皇室开设的学院——这所曾经只为小公主服务的学校如今已经有了相当大的规模,虽然被分出了王宫,但因就读学生们都有着优越的出身,因此仍旧有着超然的地位。

  女王自认为这是很好的安排,她真诚地希望远道而来的接班人能融入势力复杂的诺德诺尔,不要掀起太大的动荡,让这个国家保持着眼下这欣欣向荣的趋势。

  送子女进入特定的公学就是很好的方法,毕竟只要孩子们能在接触中彼此相熟,这做父母的也就有了沟通的桥梁。

  听着女王的建议,骏鹰心中不由得就有了几分异样,他本来以为这位“仁慈”、“宽宏”的女王陛下和历来的君主是一样的货色,但没想到她竟仿佛无权无欲一般……

  啊,难怪啊,也只有这样的姑母,才能得到那小亲王的全力庇护吧?

  满怀关切女王在此时只是一位殷切慈爱的长辈,于是在她的面前,手中沾染了鲜血的骏鹰就披上伪装,俨然成了个受教的后辈。

  ——他亲手杀死了一位无辜的女孩,然后在女孩那毫不知情的生母前得意洋洋,毫无愧疚之心,理所当然地接受着这可怜长辈的好意。

  在骏鹰和女王详谈甚欢时,信鸽的首领就守在一旁,她换了一身女仆的衣着,低眉顺眼,看上去和普通女仆别无二致。

  她安静地倾听着女王与王储的对话,心中则计较着要如何与锡兰亲王汇报。

  如今女王正在变得越来越清醒,她虽然仍旧喜爱白兔,但出现幻觉的次数已经少了许多,但这并不意味着女王正在好转,她仍旧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不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在持续地恶化下去。

  信鸽首领的视线微不可查地掠过埃尔图萨亲王,随后扫到了一旁的鸟架上,一只灰扑扑的夜莺正停在金属打造的枝头,偶尔活泼地跳动,浑身上下带着一种勃勃的可爱。

  而这只夜莺,竟然同样在她的任务列表中。

  为什么殿下要紧盯这只鸟呢?

  首领的脑中闪过这个问题,她虽然把命令都执行得十分到位,但在某些时候,好奇心还是会偶尔浮起,冒出满是疑问的水潭。

  殿下要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她要做的就是一丝不苟地按照指令,在监视的同时不被任何“人”甚至任何“非人生物尤其是禽鸟”发现……

  当然,后面这个要求十分令人费解,但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又能怎么办呢,只能老老实实地加班照着做。

  肯定是前段时间编排《温柔亲王爱上我》太过火,于是亲王殿下就让所有下属都好好体会了什么是“温柔”……

  玩笑话到此为止,首领也是熟背了几乎所有档案的人,她很清楚殿下真正忌惮的是什么,能够引起殿下警惕的、和那两件事扯上关系的,也只有皇室未来的继承人了。

  而这位令人忌惮的埃尔图萨亲王正坐在女王的身前,脸上是爽朗热情的笑容,一副正派人的模样。

  这样一个人,会和“那个家伙”有关吗?

  伪装的侍女行动隐秘,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安静得就像是周围的植物,以旁观者的身份记录下一切。

  女王的建议最后得到了采纳,骏鹰欣然同意了让两个便宜孩子入学的提议,他做出十分感动的神情,用最符合这个身份的语气真挚地表达了谢意。

  聊了这么久,女王也有些精神不济了,她疲惫但温柔地道:“我实在是太喜欢这两个孩子了,虽然这么说十分冒昧,但假如你想要娶一位皇后,请一定要顾忌到他们呀。”

  骏鹰答应得痛快极了:“当然,在这一点上我会非常慎重——不过陛下,我应当不会娶妻了。”

  女王一愣,随即摇摇头,又露出一个笑来:“这样的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了,唉,有哪一位君主能孤寂终老呢?我本来就不该提出这个请求的,只是他们让我想到我的孩子们——”

  她恍然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立即停顿,随后有些悲哀地道:“啊,抱歉,我只是希望孩子们都能够健健康康地长大,请不要把这个类比放在心上。”

  骏鹰紧盯着女王的面容,在这张苍老的面孔上看到了无尽的哀思,她是这样的悲伤与痛苦,即便疾病已经让她身心困苦,但她牢牢记得自己曾有过的每一个孩子,如此的宝贝与珍重。

  流淌着同父血脉的亲姐妹,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差距呢?

  这个问题骏鹰怎样都想不明白,只能以自己类比——大概就像他和小亲王吧。

  于是骏鹰漫不经心地道:“假如能有一位像您这样的母亲,即便早夭也是幸福的。”

  这句话根本就算不上是宽慰,它太残忍了,女王不禁露出错愕与被冒犯的神情,而骏鹰也失去了继续和老妇人沟通的耐心,他站起身,匆忙告辞。

  当骏鹰踏下了最后一阶台阶时,早已等候在宫殿门口的附庸者之一立即带着仆从簇拥上前,他迫不及待地表功,并且不住地赞扬——“小公子与小小姐真是叫人喜爱,就连陛下都被他们打动了,唉,这两位孩子简直就是天使再世,他们是这样天真烂漫又知书达理,您是怎么教导出这样高尚的子女的呢?请务必告诉我一些秘诀吧!”篳趣閣

  富商出身的下议院议员总是那么热情,他们会用以亲热的语气奉承一切微不足道的优点,不过是帮着护送孩子们回到距离王宫不远的宅邸,在他的口中似乎就成了什么艰辛无比的伟大任务。

  虽然在某些场合,骏鹰会很乐意与这种人攀谈,但在“教育子女”这个话题上,他只剩下厌烦。

  没想到啊,他竟然也会在某一日拥有子女,哪怕他们都是假的……

  女王的喜爱已经有些出格了,看来这对所谓的“儿女”还得好好地管束,不能让他们再添乱。

  骏鹰姿态高傲地登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打断了议员的喋喋不休:“走吧,听说你们这一次找了个好地方?”

  议员愣了愣,随即心领神会地绕开教育话题,开始吹嘘起聚会地点的有趣和不同寻常来,在他的卖力吹捧中,车辆缓慢驶出了王宫,径直走在河边的街道上。

  王宫所在的区域被包裹在王都最繁华的部分内,但一旦沿着河流不停向前,很快就能离开这片天上富贵乡。

  骏鹰侧头眺望着河道,糟糕的气候带来了重重叠叠的云层,它们遮挡了阳光,只吝啬地施舍出微薄的光线,只够给万事万物一道浅薄的镀层。

  不论天气如何,诺德诺尔河仍旧照例奔腾,给这个宏伟又冰冷的城市带来了朦胧的自然活力,可与此同时,这份本该洁净的河水却也是整个城市中最污浊的地方之一。

  工厂和混乱的居民区倾泻了太多的废弃物,这里的人大概仍旧以为水流会带走污浊,可河水的承载能力也是有上限的……

  诺德诺尔正在变得越来越肮脏,虽然它本来就不是什么洁净沃土,但从没有哪一年,这奔腾的河水中存在着如此多的污物。

  蒸汽科技正在改变着这个世界,把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也难怪圣堂里那群披着白袍家伙拼了命地遵循传统,古板又保守,甚至不愿意多看一眼崭新的世界。

  工厂占据的区域非常可观,当车辆驶出这钢铁铸就的城池后,接下来就是城市的边缘了,这里是结构混乱的居民区,密密匝匝的建筑物挤兑出狭窄的街道,蚁群一样的人们定居在此。

  骏鹰感到了冒犯,他瞥了一眼坐在马车另一头的带路人。

  下城区?或者更远一些的,贫民窟?这群人竟然有胆子把他带到这里——他们是察觉到了什么吗,还是说这是单纯的侮辱?

  面对骏鹰的眼神,并不了解他本性的议员无疑会错了意,他猥琐地笑起来,甚至还有些自得地道:“殿下,不是我说,您别看这里格外脏乱,但我要带您去的地方可是藏在角落里的天堂!不,上帝他老人家都未必享受过——请恕我冒犯,埃尔图萨毕竟是高尚单纯的地方,您一定没尝过这种销魂滋味!”

  骏鹰盯着议员这有碍观瞻的表情,总算是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于是骏鹰配合地露出一个了然又轻浮的笑容:“你说的,是那些地方啊……”

  议员笑得更卖力了:“是啊,虽然是您从未来过的角落,但也有着不得了的乐子。”

  但事实正相反,骏鹰太了解这些藏在角落里的世界了,他的童年正是在这里度过的,当浪荡又俊美的异国男子寄宿在流莺家中时,他年幼的儿子便游荡在狭窄肮脏的巷子内,指望着从哪个倒霉蛋的手里多偷骗走几个钢镚……

  尼亚特尔柏的首都当然是极富饶的,但这份富裕并不属于所有人,城市中原有的贫民们、从小地方赶入首都的迁移者、远道而来的异乡人、被贩卖后又逃脱的奴隶等等等等数不清的、卑微的小人物们。

  没有地位和金钱的人们汇聚在这个城市的角落,就像是从乡下钻到城市里的老鼠,依附着蒸汽巨艆构建出了属于他们的小社会,他们啃噬着被施舍的残羹冷炙,不论男女老幼,所有人都必须为了生存剐骨剜肉。

  在这种地方,水手竟然也能成为光鲜亮丽的职业,妓.女竟然也是惹人羡慕的好工作,海盗竟然也会成为“英雄史诗”的主角。

  骏鹰望着车窗玻璃上的倒影,在这幅陌生的面容上,只有双眼还是真正的模样,他缓缓微笑起来,露出了一个绝不属于“斯图亚特亲王”的神情。

  议员终于不再喋喋不休了,他大概是被吓到了吧?坐在一旁愣愣地说不出话。

  不过骏鹰从未把他放在眼中过,只把他当成是最下等的仆从——

  骏鹰鄙薄着这些挣扎在权欲中的、地位比他地下的可怜虫,但在同时他又憎恨着那些出身尊贵、光鲜亮丽的上位者;他是最贪婪的掠食者,他的胸膛中是永不停歇的嫉妒与愤懑,他最憎恨的是尼亚特尔柏的王室,但他最向往又最崇拜的偏偏也是这个最尊贵的家族……

  但要说骏鹰讨厌一切,那也不见得。

  骏鹰对王室的感情太过复杂,于是他主观地把自己血亲们分成了截然不同的类型,譬如与他生母一般的狮鹫,譬如与小亲王和当今女王一样的……玫瑰。

  他相当喜欢如今这位女王殿下,她是骏鹰眼中王室女性的代名词,也是骏鹰认知中最好的“母亲”,端庄贞重,温柔善良,堪称高贵女性的范本。

  尤其是她还接连丧子、早年丧夫,这等悲剧更叫人倍感舒畅。

  这位血缘上的姑母也只是寻常,那湛蓝眼眸的锡兰亲王却更叫人喜欢!

  骏鹰自认为那瘦削苍白的青年是他最好的作品,两人那同出一源的血脉反倒成为了某种联结与佐证,只要一想到这个本该成为君主的、几乎是完美无缺的男人被他毁掉了一切,他就兴奋得发抖!

  骏鹰想,他大约天生就是一个坏种,可若非如此,他也无法摆脱那必死的困境,赢得这多年的身家,直到真正登上王位——即便是套着另一个人的伪装。

  马车的速度逐渐下降,最后在一栋颇奢华的庭院前停驻,虽然是在糟糕的环境中,但这里却有着占地极广的花园,隐约能在密密麻麻的林木中见到白色的建筑物。

  议员看着身边的亲王,莫名有些恐惧,他忐忑地道:“……殿下,我们到了。”

  骏鹰从沉思中回过神,他透过车窗向外望了一眼,饶有兴致地问道:“这是哪里?”

  议员赶紧解释:“这、这里就是最高档的地方了,您知道的,因为禁令我们不能在内城区开设妓——咳,姑娘们只能委屈地待在这里,总之上议院的老爷们都说,眼下‘苏丹花园’就是全诺德诺尔最好的。”

  最好的?

  骏鹰不置可否,只问道:“那你听说过‘美神臂弯’吗?”

  议员一愣,露出一个茫然的神情:“呃,抱歉,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这一行的流动性太快了,可能‘美神臂弯’已经倒闭了吧?这几年来王都内都在严禁管束,虽然王室的调令已经不那么好使了,但还是管用的,这行当也只能从外面招揽新人……”

  骏鹰:“……”

  议员当然不可能听过这个名词了,这所谓的“美神臂弯”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被他亲手焚毁,他生父留在人间的一切痕迹都消失在那场大火中。

  见骏鹰久久不说话,议员又露出了诚惶诚恐的神情,骏鹰顿时就丧失了与他交谈的兴致,他慢条斯理地推开车门:“其他人呢?”

  议员松了口气:“就在最里面的‘宫殿’,请随我来,我——”

  议员这一句话还未能吐全,骏鹰就猛地侧身躲避,坐在马车前的车夫不知何时掏出了枪.支,对准了他服务的主人和客人!

  “砰砰砰!”

  几声巨响过后,被波及的议员不幸倒在血泊中,早就察觉端倪的骏鹰则在躲避的同时斩断了车夫的头颅,迸射的鲜血几乎要把这一小片土地全部染红。

  而就在这个视野被遮蔽的当头,来自远处的攻击从各个方向袭向骏鹰,一股隐秘的力量便也无声息地绞上了他的意识,它们发起的时间不同,但抵达的时刻却几乎一样,这是一次称得上完美的暗杀,几乎没有任何缺陷……假如它的目标不是骏鹰的话。

  在千钧一发的时刻,骏鹰勉强抵挡住了那针对意识的绞杀,他暂时躲回车厢,用还留着一口气的议员吸引了所有针对血肉的神恩,随即又在马车被炸开的那一瞬间逃离密闭车厢,闪身进入花园中。

  虽然已经有了亲王的身份,但骏鹰在明面上并没有属于他的夜莺,即便遇到了这种级别的暗杀,他也只能暂时退避——属于他本人的护卫得到了和他一样的待遇,这些身经百战的下属固然强大,但他们却无法抵抗来自精神领域的杀戮,纷纷失去了行动力。

  骏鹰并不惧怕单打独斗,但“埃尔图萨亲王”的神恩只是单纯的“力量”,为了符合伪装的身份,即便是在这王都中最隐秘的角落,他也不能暴露出不该属于“王储殿下”的能力。

  虽然挡下了致命的绞杀,但骏鹰仍然觉得脑中隐隐作痛,这熟悉的感觉只让他想起了一个人,那是个棘手的家伙,他本该有机会杀死他,却被幼年小兽反咬一口,在狡猾地逃跑后,这只不断成长的海怪在海洋上给他带来了无数的麻烦。

  那些无关紧要的小打小闹也就罢了,真正让骏鹰无法容忍的是富饶的土地阿依德诺——他固然想要杀死老海盗笛奇,但那也是按照计划、根据时机,绝不是被某个突然冒出来的竞争对手横刀夺走。

  要不是当时的正处于替代伪装的关键时刻,骏一定会亲自出手,杀死那个胆敢尝试撼动他海洋权威的后来者。

  骏鹰本想把这只海怪留到登基后再绞死示威,但没想到竟然被他先一步发觉端倪,出手暗杀。

  “灵魂”神恩果然是恶魔一般的能力,果然被发现端倪了吗?但就算如此这只海怪也没有任何证据去污蔑王储,他只敢用暗杀这种手段来试探,但这反而暴露了他的意图。

  愚蠢,他难道以为这里还是弱肉强食的海洋吗?

  追杀者们很显然经验老练,随着骏鹰的躲闪,他们开始了包抄和追击,一时间这美丽的花园和仿东方的建筑物中到处都是混乱,枪.支的射击和神恩力量的挥霍还遍布了各个角落,无数声音嘈杂地交错在一起,剧烈的炸响、破坏的轰鸣、女人的尖叫……

  骏鹰一刀结果了又一个想要和他肉搏的暗杀者,终于闯入了后院,在不知不觉间,世界已经抵达了傍晚,一连多日的阴沉天色竟在此刻有了这么些微的放晴,于是落日的余晖就从云层中涌出来,澎湃着染红了整个天际,随后又从天空滴垂下来,坠入后院中巨大的水池里。

  在水池的另一端,此次暗杀的主使者早就好整以暇地等在哪里,他安静地望着浑身是血的骏鹰,仿佛一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

  “久违了。”德雷克的声音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没想到再见面时你竟然变成了这样——原来一向鄙薄贵族的你,是出于嫉恨啊。”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骏鹰随手丢开续航能力极差的手.枪,抽出长刀,“我记得你就是那个得到伯爵封号的海盗,你是这一场暗杀的主使者吗?”

  德雷克没有明确否认,他只是补充道:“我现在是阿依德诺的总督。”

  骏鹰:“……”

  比起那些虚伪做作的政敌,同样曾是海盗的德雷克更加令人憎恶,骏鹰举起刀,半真半假地道:“我不在乎你的身份是什么,但既然你胆敢暗杀王储,那么就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话虽如此,但骏鹰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和德雷克决斗的,他清楚这个人的神恩棘手,假如不想被他逼出他的“血”,那就要充分利用地位的差距……

  正如骏鹰所想的那样,就在两人对峙的当头,王都中的治安军队也终于在此时赶到,带队的竟然是他们最大的顶头上司,内阁中最年轻的权臣帕西瓦尔。

  他的表情非常阴沉,看样子似乎是恨不能把眼前的“亲王”和“伯爵”一起做掉,不过比起只是让他讨厌的下一任王储,另一边的总督才是他真正的仇敌。

  骏鹰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份情绪,他笑起来,极有煽动性地道:“想不到啊,尼亚特尔柏的王储竟会遭到明目张胆的追杀,这就是王室的特殊地位吗?还是说,这是一项传统呢……”

  帕西瓦尔的神情更加险恶,他瞥了一眼这位新晋亲王,火焰已经跳跃在他的手中,随即他看向某只似乎仍然不在状态的海怪,冷硬地道:“束手就擒吧——”

  可还没等帕西瓦尔把最后通牒说完,德雷克就配合地伸出手:“好。”

  “你——”莫名其妙的配合更加让人愤怒,伊恩的表情更糟糕了,但他除了执行公务之外也没有别的选择。

  这太过配合的态度就连骏鹰都觉得古怪,直到此时他才发觉这家伙好像蓄谋已久,这只海怪特意在这里等待的可能不只是他。

  为什么?他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骏鹰很快就找到了答案,因为就在这只海怪被运回首都中心,即将因蓄意谋杀的罪名锒铛入狱的关头,信鸽和夜莺把他捞了出来,逮回了王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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