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怼人时,沈星禾只觉得身心通畅。
然而当亲耳听见自己先前的话时，沈星禾只觉得尴尬无比。
恨不得当场找个星球重新生活。
“那个，我……”
沈星禾抿了抿唇,窘迫之后,忽的才想起自己拿的是陆时的手机。
怎么说对方都是陆时的母亲，自己也是脑子一热……
“我刚刚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你妈妈她……”
“不过分。”
陆时唇角笑意稍敛,身子微微站直,“我平时说的比这过分多了,而且他们……本来也不喜欢我。”
落日的残红透过窗纱,轻盈无声落在陆时眼角。
肉包下午玩累了，此刻正懒洋洋晒着肚皮，窝在陆时脚边睡大觉。
房间安静，只隐约有呼噜声想起。
有那么一秒，沈星禾觉得陆时是孤独的。
那双深邃眼眸依旧澄澈空明，只是却没了色彩。
地点变动,时间穿梭。
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在扭曲、变幻。
沈星禾犹如坠入时间万花筒。
时间在倒退。
光影明灭的幻影中,沈星禾好似看见了十六岁的陆时、十七岁的陆时……
空荡荡的屋子中,陪伴陆时的,始终只有脚边的小白狗。
不该是这样的。
沈星禾想。
就算是之前对陆时有再多的怨言，沈星禾都没想过陆时会是现在这个模样。
落寞孤独。
像是一个孤岛,永远都不会有汇入人流、汇入热闹喧嚣中的一天。
沈星禾怔怔盯着对方。
陆时已然收了脸上的思绪,他直起身,好似方才的孤独只是沈星禾的错觉。
“所以满满,你要不要考虑喜欢我一下。”
他晃晃手中的手机，狐狸眼掠过几分促狭。
“说都说了，满满不会赖账吧？”
沈星禾：“……”
方才的忧愁荡然无存。
沈星禾偏过头,径自捏着肉包的小爪子把玩。
陆时无声莞尔，起身瞬间，倏地却听身后沈星禾轻轻一声叹息。
“陆时。”
陆时后背僵住，他侧身，视线落在沈星禾身上。
“不想笑的话，可以不笑的。”
沈星禾扬起脸，破碎的日光落在她眉眼上，温柔缱绻。
这还是陆时之前送给沈星禾的原话。
那时沈星禾刚入院两天，她还是和平时一样，习惯在他人面前装若无其事，习惯戴着面具见人。
直到被陆时戳穿。
那天陆时也是如现在一般，男人沉稳成熟，坐落在萧瑟黄昏中。
晦暗光线隐去了他线条分明的轮廓。
他声音极轻极轻。
“满满，不想笑的话……可以不笑的。”
“在我面前，你想怎样都可以，不用在乎我。”
确实，诚如陆时所说。
沈星禾在他面前，是最不需要伪装的。
沈星禾会担心周兰多心，会担心姜若烟害怕，也会担心仙贝多想。
在家人朋友面前，沈星禾需要忧虑的事太多太杂。
独独只有在陆时面前，她是不需要顾忌的。
然而陆时并没有。
沈星禾见多对方被工作扰得心烦意乱，连着在楼下抽了十几根烟。
临上楼前，却还记得沈星禾不喜欢烟味，匆匆回家洗澡换了衣服，收拾好情绪，才出现在沈星禾面前。
甚至还抽空给沈星禾带了艇仔粥。
即便那粥沈星禾就碰了一口。
印象中，沈星禾都没见陆时在自己面前发过火闹过脾气，甚至连负面情绪都没有。
所以刚听见陆母对陆时不加掩饰的谩骂和厌恶时，沈星禾才会那么惊讶。
她一直以为，日子平安顺遂尽如人意的那人，是陆时。
黄昏的余晖在两人之间缓缓流淌，好似淌不过去的银河。
许久，沈星禾才听见陆时低低的一声笑。
他俯身，温热手心落在沈星禾发顶处。
“知道了。”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像是在哄小孩一般，胡乱将这话题揭过。
……
有了肉包的参与，沈星禾的生活终于不再只有睡觉和发呆两个主题。
之前种下的草莓种子好几天都不见发芽。
沈星禾从最初的信心满满，到后来逐渐质疑。
盯着那个小花盆严肃问陆时。
“你的方法不会有错吧？”
自己不信，沈星禾还特地上网搜了下，确定陆时的种植方法无误之后。
又开始从种子身上找原因。
“又或者……你买的种子不太行？”
沈星禾突然看向陆时。
难得发现陆时的视线和自己不在一处。
男人沉着脸，面色凝重，眉宇间还有化不开的愁绪。
却在沈星禾望过去时，第一时间展露笑颜。
“不可能，我托我们家老花匠买的，不会出错。”
“……是吗？”沈星禾呢喃，又将视线投到那一方泥土上。
有点怀疑刚刚那一晃而过的忧愁只是自己的错觉。
“那得多久才会发芽啊。”
她声音闷闷，沈星禾自言自语着，“不知道我出院那天，能不能吃上草莓。”
“肯定可以的。”
“你怎么知道？”
陆时勾了勾唇角，“我在家里阳台也种了，到时你要是出院了，可以去我家吃草莓。”
陆时语气轻松，表情自然，完全看不出有半点异样。
这是他从一开始就做好的打算。
其实除了草莓，陆时还种了一株小玫瑰。
他盯着沈星禾那双平淡无波的眸子，忽的捉摸不透，也不知道沈星禾会不会喜欢。
“满满，你……”
兴许是自己盯沈星禾的时间过久，以至于沈星禾站起身，视线悠悠落在自己脸上时。
陆时还半点都没有发觉。
迎着沈星禾一瞬不瞬的目光，陆时倏然双眼一亮，说话意外的结巴。
“满满，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最后三个字还未出声，陆时已然听见沈星禾的声音。
“哥、哥哥？”
久违的称呼，兴奋在一瞬间涌至天灵盖，又在下一秒瞬时消失殆尽。
沈星禾视线的下落处，是自己的背后。
和沈星禾相处的时间过长，陆时差点忘了，除了自己，沈星禾还有另外一个哥哥。
……
唐思洲最近一直在澳洲奔波。
那边的一个项目临时出了问题，唐思洲和唐柏川都在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时差和沈星禾对不上。
怕打扰到沈星禾休息，所以唐思洲最近和沈星禾联系不多。
“哥。”
从唐思洲出现在离医院开始，沈星禾莫名惴惴不安。
光洁昏暗的病房只有他们两人。
唐思洲捏着眉心，心情五味杂陈。
沈星禾以为唐思洲会质问自己的病，然而唐思洲开口的第一句，却是——
“满满，陆时怎么会在这里？”
“他自己找过来的。”
“……怪不得。”
唐思洲轻轻一笑，眉眼掠过几分恍然。
沈星禾一头雾水：“哥，你……什么意思？”
“陆时没和你说吗？”
沈星禾摇头。
唐思洲面色微冷：“他实验室的一组数据，涉嫌造假。”
沈星禾瞬间脱口：“不可能。”
女孩声音掷地有声，几乎没有任何的考虑。
沈星禾一双眼睛都瞪圆，她直直盯着唐思洲，又重复了一遍。
“不可能，陆时不会……”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
沈星禾讷讷张了张唇。
那一瞬，脑中忽然有千万个影像闪过。
有陆时抱着笔电，窝在自己客厅窄小沙发凝神注目的。
也有陆时因为对一个数据的质疑，连着好几天都没睡过一个完整觉。
还有的，是刚刚在花房，陆时明明都已经累到不想说话抬不起手指。
在自己面前，却还是强行装作若无其事。
“他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唐思洲镇定从容，并没有因为沈星禾的话有过片刻的动摇。
“那组数据和他另外一家公司高度类似，而且人家发表的时间比他早。”
唐思洲见多识广，“如果不是他造假，就是数据泄露。”
沈星禾皱眉，忽的打断人：“哥，我不喜欢听见你说他……造假。”
不知是什么原因，沈星禾潜意识认为，这个词和陆时是完全不沾边的。
月上柳梢头，窗外浅浅光影透过窗纱，照亮了房间半个角落。
唐思洲屏气凝神，俊美的面容上找不出一点破绽，只是声音冷了几分。
“满满，你就这么……相信他？”
……
陆时一晚上辗转反侧。
从唐思洲出现开始，陆时就被沈星禾赶了回家。
陆时有意在医院楼下守着，可惜他公司还一摊子事。
才去了一趟医院，手机上已经积攒了几百条消息。
有自己助理的，有祁煜的，还有……陆鸣的。
陆鸣：哥哥，我相信你一定不是有意的。
陆鸣：而且数据造假这事也很常见吧，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陆鸣：你先承认，等风头过去就行了，没有人会记得的。
陆鸣：哥，爸爸对这事很生气，你还是早点道歉吧，不然爸爸脸上也过不去。
一如既往的情深意切阴阳怪气，陆时毫不犹豫，直接将陆鸣的微信号拉黑了。
眼不见为净。
经过多日的排查，泄露数据的人陆时已经有了眉目。
剩下的……就是整理证据了。
陆时抬手捏住太阳穴，和助理开了视频会议。
结束时已经是深夜三点。
陆时揉着眉心，疲惫不已。
盯着手机好半天，手指在编辑框中犹豫许久，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发送出去。
清冷月光落在窗沿，陆时抬头望了一眼明月。
复又低头，重新翻开电脑，继续工作。
晨曦微露时，陆时才做完最后一点收尾工作。
顺手将邮件发给了自己的助理。
天际露出一点鱼肚白，窗外落叶随着秋风，簌簌落了一地。
肉包窝在陆时脚边，舒服打了个滚。
陆时给小白狗开了一个罐头。
自己又回到客厅，已经是白天，半夜的消息陆时还是没有勇气发送出去。
犹豫许久，最后还是进了厨房，给沈星禾做了一个三明治。
肉包习以为常，想要跟着陆时出门。
“今天就不带你了。”
陆时垂首，在小白狗头上拍了拍，独自出了门。
这条路线他走过多回，却没有哪一次如此忐忑。
心下不安的预感在看见空荡荡的病房时，陆时筑起的所有城墙瞬间土崩瓦解。
恍惚间陆时又看见十年前那个自己。
日光在小洋楼上叠了一层又一层，一切都沉寂温柔。
唯独陆时自己，无头苍蝇似的失去了方向，在沈星禾老家门口来回乱转。
疯一样找人。
十年前的恐惧又一次涌上心尖，陆时不敢抱任何的侥幸。
上一次他就是这样失去了沈星禾，没想到还会重来第二遭。
沈星禾跟着唐思洲回家了吗，还是转院了，她是不是又打算不告而别，是不是……
陆时脑子空白一瞬，来不及作过多反应，转身就要朝外跑去。
冷不丁的，和门外的人撞了个正着。
沈星禾未曾想到，自己只是下楼买了一个早餐。
回来时就看见陆时失魂落魄站在自己病房门口。
男人面色惨白，脸上半分血色也无。
“陆时，你干嘛……”
未尽的言语落在一个拥抱中。
沈星禾突然被陆时抱了个满怀。
陆时抱着人，他下巴埋在沈星禾肩头。
声音隐隐还有几分哽咽。
“找到你了。”
“……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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怼人时,沈星禾只觉得身心通畅。
然而当亲耳听见自己先前的话时，沈星禾只觉得尴尬无比。
恨不得当场找个星球重新生活。
“那个，我……”
沈星禾抿了抿唇,窘迫之后,忽的才想起自己拿的是陆时的手机。
怎么说对方都是陆时的母亲，自己也是脑子一热……
“我刚刚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你妈妈她……”
“不过分。”
陆时唇角笑意稍敛,身子微微站直,“我平时说的比这过分多了,而且他们……本来也不喜欢我。”
落日的残红透过窗纱,轻盈无声落在陆时眼角。
肉包下午玩累了，此刻正懒洋洋晒着肚皮，窝在陆时脚边睡大觉。
房间安静，只隐约有呼噜声想起。
有那么一秒，沈星禾觉得陆时是孤独的。
那双深邃眼眸依旧澄澈空明，只是却没了色彩。
地点变动,时间穿梭。
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在扭曲、变幻。
沈星禾犹如坠入时间万花筒。
时间在倒退。
光影明灭的幻影中,沈星禾好似看见了十六岁的陆时、十七岁的陆时……
空荡荡的屋子中,陪伴陆时的,始终只有脚边的小白狗。
不该是这样的。
沈星禾想。
就算是之前对陆时有再多的怨言，沈星禾都没想过陆时会是现在这个模样。
落寞孤独。
像是一个孤岛,永远都不会有汇入人流、汇入热闹喧嚣中的一天。
沈星禾怔怔盯着对方。
陆时已然收了脸上的思绪,他直起身,好似方才的孤独只是沈星禾的错觉。
“所以满满,你要不要考虑喜欢我一下。”
他晃晃手中的手机，狐狸眼掠过几分促狭。
“说都说了，满满不会赖账吧？”
沈星禾：“……”
方才的忧愁荡然无存。
沈星禾偏过头,径自捏着肉包的小爪子把玩。
陆时无声莞尔，起身瞬间，倏地却听身后沈星禾轻轻一声叹息。
“陆时。”
陆时后背僵住，他侧身，视线落在沈星禾身上。
“不想笑的话，可以不笑的。”
沈星禾扬起脸，破碎的日光落在她眉眼上，温柔缱绻。
这还是陆时之前送给沈星禾的原话。
那时沈星禾刚入院两天，她还是和平时一样，习惯在他人面前装若无其事，习惯戴着面具见人。
直到被陆时戳穿。
那天陆时也是如现在一般，男人沉稳成熟，坐落在萧瑟黄昏中。
晦暗光线隐去了他线条分明的轮廓。
他声音极轻极轻。
“满满，不想笑的话……可以不笑的。”
“在我面前，你想怎样都可以，不用在乎我。”
确实，诚如陆时所说。
沈星禾在他面前，是最不需要伪装的。
沈星禾会担心周兰多心，会担心姜若烟害怕，也会担心仙贝多想。
在家人朋友面前，沈星禾需要忧虑的事太多太杂。
独独只有在陆时面前，她是不需要顾忌的。
然而陆时并没有。
沈星禾见多对方被工作扰得心烦意乱，连着在楼下抽了十几根烟。
临上楼前，却还记得沈星禾不喜欢烟味，匆匆回家洗澡换了衣服，收拾好情绪，才出现在沈星禾面前。
甚至还抽空给沈星禾带了艇仔粥。
即便那粥沈星禾就碰了一口。
印象中，沈星禾都没见陆时在自己面前发过火闹过脾气，甚至连负面情绪都没有。
所以刚听见陆母对陆时不加掩饰的谩骂和厌恶时，沈星禾才会那么惊讶。
她一直以为，日子平安顺遂尽如人意的那人，是陆时。
黄昏的余晖在两人之间缓缓流淌，好似淌不过去的银河。
许久，沈星禾才听见陆时低低的一声笑。
他俯身，温热手心落在沈星禾发顶处。
“知道了。”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像是在哄小孩一般，胡乱将这话题揭过。
……
有了肉包的参与，沈星禾的生活终于不再只有睡觉和发呆两个主题。
之前种下的草莓种子好几天都不见发芽。
沈星禾从最初的信心满满，到后来逐渐质疑。
盯着那个小花盆严肃问陆时。
“你的方法不会有错吧？”
自己不信，沈星禾还特地上网搜了下，确定陆时的种植方法无误之后。
又开始从种子身上找原因。
“又或者……你买的种子不太行？”
沈星禾突然看向陆时。
难得发现陆时的视线和自己不在一处。
男人沉着脸，面色凝重，眉宇间还有化不开的愁绪。
却在沈星禾望过去时，第一时间展露笑颜。
“不可能，我托我们家老花匠买的，不会出错。”
“……是吗？”沈星禾呢喃，又将视线投到那一方泥土上。
有点怀疑刚刚那一晃而过的忧愁只是自己的错觉。
“那得多久才会发芽啊。”
她声音闷闷，沈星禾自言自语着，“不知道我出院那天，能不能吃上草莓。”
“肯定可以的。”
“你怎么知道？”
陆时勾了勾唇角，“我在家里阳台也种了，到时你要是出院了，可以去我家吃草莓。”
陆时语气轻松，表情自然，完全看不出有半点异样。
这是他从一开始就做好的打算。
其实除了草莓，陆时还种了一株小玫瑰。
他盯着沈星禾那双平淡无波的眸子，忽的捉摸不透，也不知道沈星禾会不会喜欢。
“满满，你……”
兴许是自己盯沈星禾的时间过久，以至于沈星禾站起身，视线悠悠落在自己脸上时。
陆时还半点都没有发觉。
迎着沈星禾一瞬不瞬的目光，陆时倏然双眼一亮，说话意外的结巴。
“满满，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最后三个字还未出声，陆时已然听见沈星禾的声音。
“哥、哥哥？”
久违的称呼，兴奋在一瞬间涌至天灵盖，又在下一秒瞬时消失殆尽。
沈星禾视线的下落处，是自己的背后。
和沈星禾相处的时间过长，陆时差点忘了，除了自己，沈星禾还有另外一个哥哥。
……
唐思洲最近一直在澳洲奔波。
那边的一个项目临时出了问题，唐思洲和唐柏川都在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时差和沈星禾对不上。
怕打扰到沈星禾休息，所以唐思洲最近和沈星禾联系不多。
“哥。”
从唐思洲出现在离医院开始，沈星禾莫名惴惴不安。
光洁昏暗的病房只有他们两人。
唐思洲捏着眉心，心情五味杂陈。
沈星禾以为唐思洲会质问自己的病，然而唐思洲开口的第一句，却是——
“满满，陆时怎么会在这里？”
“他自己找过来的。”
“……怪不得。”
唐思洲轻轻一笑，眉眼掠过几分恍然。
沈星禾一头雾水：“哥，你……什么意思？”
“陆时没和你说吗？”
沈星禾摇头。
唐思洲面色微冷：“他实验室的一组数据，涉嫌造假。”
沈星禾瞬间脱口：“不可能。”
女孩声音掷地有声，几乎没有任何的考虑。
沈星禾一双眼睛都瞪圆，她直直盯着唐思洲，又重复了一遍。
“不可能，陆时不会……”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
沈星禾讷讷张了张唇。
那一瞬，脑中忽然有千万个影像闪过。
有陆时抱着笔电，窝在自己客厅窄小沙发凝神注目的。
也有陆时因为对一个数据的质疑，连着好几天都没睡过一个完整觉。
还有的，是刚刚在花房，陆时明明都已经累到不想说话抬不起手指。
在自己面前，却还是强行装作若无其事。
“他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唐思洲镇定从容，并没有因为沈星禾的话有过片刻的动摇。
“那组数据和他另外一家公司高度类似，而且人家发表的时间比他早。”
唐思洲见多识广，“如果不是他造假，就是数据泄露。”
沈星禾皱眉，忽的打断人：“哥，我不喜欢听见你说他……造假。”
不知是什么原因，沈星禾潜意识认为，这个词和陆时是完全不沾边的。
月上柳梢头，窗外浅浅光影透过窗纱，照亮了房间半个角落。
唐思洲屏气凝神，俊美的面容上找不出一点破绽，只是声音冷了几分。
“满满，你就这么……相信他？”
……
陆时一晚上辗转反侧。
从唐思洲出现开始，陆时就被沈星禾赶了回家。
陆时有意在医院楼下守着，可惜他公司还一摊子事。
才去了一趟医院，手机上已经积攒了几百条消息。
有自己助理的，有祁煜的，还有……陆鸣的。
陆鸣：哥哥，我相信你一定不是有意的。
陆鸣：而且数据造假这事也很常见吧，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陆鸣：你先承认，等风头过去就行了，没有人会记得的。
陆鸣：哥，爸爸对这事很生气，你还是早点道歉吧，不然爸爸脸上也过不去。
一如既往的情深意切阴阳怪气，陆时毫不犹豫，直接将陆鸣的微信号拉黑了。
眼不见为净。
经过多日的排查，泄露数据的人陆时已经有了眉目。
剩下的……就是整理证据了。
陆时抬手捏住太阳穴，和助理开了视频会议。
结束时已经是深夜三点。
陆时揉着眉心，疲惫不已。
盯着手机好半天，手指在编辑框中犹豫许久，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发送出去。
清冷月光落在窗沿，陆时抬头望了一眼明月。
复又低头，重新翻开电脑，继续工作。
晨曦微露时，陆时才做完最后一点收尾工作。
顺手将邮件发给了自己的助理。
天际露出一点鱼肚白，窗外落叶随着秋风，簌簌落了一地。
肉包窝在陆时脚边，舒服打了个滚。
陆时给小白狗开了一个罐头。
自己又回到客厅，已经是白天，半夜的消息陆时还是没有勇气发送出去。
犹豫许久，最后还是进了厨房，给沈星禾做了一个三明治。
肉包习以为常，想要跟着陆时出门。
“今天就不带你了。”
陆时垂首，在小白狗头上拍了拍，独自出了门。
这条路线他走过多回，却没有哪一次如此忐忑。
心下不安的预感在看见空荡荡的病房时，陆时筑起的所有城墙瞬间土崩瓦解。
恍惚间陆时又看见十年前那个自己。
日光在小洋楼上叠了一层又一层，一切都沉寂温柔。
唯独陆时自己，无头苍蝇似的失去了方向，在沈星禾老家门口来回乱转。
疯一样找人。
十年前的恐惧又一次涌上心尖，陆时不敢抱任何的侥幸。
上一次他就是这样失去了沈星禾，没想到还会重来第二遭。
沈星禾跟着唐思洲回家了吗，还是转院了，她是不是又打算不告而别，是不是……
陆时脑子空白一瞬，来不及作过多反应，转身就要朝外跑去。
冷不丁的，和门外的人撞了个正着。
沈星禾未曾想到，自己只是下楼买了一个早餐。
回来时就看见陆时失魂落魄站在自己病房门口。
男人面色惨白，脸上半分血色也无。
“陆时，你干嘛……”
未尽的言语落在一个拥抱中。
沈星禾突然被陆时抱了个满怀。
陆时抱着人，他下巴埋在沈星禾肩头。
声音隐隐还有几分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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