渮涸(上)_璞玉成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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渮涸(上)

  “后宫才多两宫嫔妃,这么就比之前花费,多了怎么多?”周奕渮责问李长,“节俭是持家立国之本,皇帝若骄泰淫泆、穷奢极欲,不是步了夏桀商纣的后尘吗?”

  李长诺诺:“陛下对端贵嫔淡淡的,端贵嫔也不敢花销太过。是陛下疼爱娴妃娘娘,搜罗天下奇珍异宝,博娘娘一笑呢。”

  “唔,也好,既然玄凌这么喜欢这个朱家小丫头,那宫里有小孩啼哭声,也是迟早的事了。”周奕渮终于展露笑颜。

  成璧一只脚刚踏入殿门:“奕渮,你也好意思说玄凌骄奢淫逸、挥霍无度?我记得那时我在梁王府时,梁王府就雕栏玉砌、金碧辉煌,号称‘小紫奥城’,只怕如今的摄政王府,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周奕渮并不否认:“玄凌是皇帝,自然得以千古圣君之标准来规束他。”

  周奕渮玩世不恭地一瞥成璧:“而我只是个藩王,怎么能和皇帝相提并论?你忘了?好美人儿,这可是你与赵正儒一手玉成的。”

  周奕渮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要是能辅佐出一个千古一帝,我也不枉此生了。”

  成璧死死压住心疼,只是眼中流露出怜爱:“玄凌会是个好皇帝,他会明白你的苦心的。”

  成璧闲来邀玄凌一起看戏,那戏台上咿咿呀呀、热热闹闹,玄凌依旧神色冷漠,对台上的故事漠不关心。

  成璧劝道:“也是看你近日念书太辛苦了,才来看戏让你歇歇的。你若是不喜欢,就自己点一出吧。”

  玄凌淡淡道:“母后点就好。”

  成璧点了一出:“今日请了个名角儿,叫阿丑,他呀,本是一个清俊少年,可专会插科打诨,扮丑的憨态逗人笑。今天是来找乐子的,看看他自然就乐了。”

  此时却有人面带惊恐来报:“陛下,娘娘,不好了,阿丑喝醉了,烂醉如泥,上不了台。”

  成璧见玄凌更扫兴了,怒斥:“反了他了!在哀家与陛下面前出演是天大的荣耀,他怎么敢喝得不省人事?这不是大不敬吗?把他带上来!”

  两人驾着阿丑上台,一边一个,阿丑果然醉了,连步子都歪歪斜斜,似乎马上要栽倒在地。

  玄凌一瞧阿丑的这一副醉态,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成璧见玄凌心情转好,也就不和阿丑置气了:“真醉了?罢了,让他下去醒醒酒吧。”

  可押他的人却没有立马下去,一人向阿丑提醒道:“太后没怪你,还叫你下去醒酒,快谢恩吧。”

  阿丑哼哼唧唧。玄凌的笑意更浓了些。

  那人又提醒:“连陛下也被你这丑样子逗笑了,还不向陛下谢恩?”

  阿丑依旧没有作答。

  忽然不知道谁喊了一嘴:“摄政王殿下驾到!”

  阿丑惊醒,立马起身,全无醉样:“小人拜见摄政王!”

  玄凌脸色一沉:“怎么听见朕与太后,你酒醒不了,一听见摄政王,你就清醒了?”

  阿丑理直气壮道:“回陛下。天下只知有摄政王府,而不知有朝堂;只畏摄政王,而不知畏陛下。小人听见摄政王之名才能酒醒,实在是情理之中。”

  玄凌甩袖走人。

  成璧让众人退下,自己独坐,半晌竹息一人悄悄返回成璧身边。

  “娘娘,打听清楚了,这阿丑……”

  成璧没听竹息下文:“阿丑这几月都去了赵正儒赵大人府上,对不对?”

  竹息默认。

  “我们点戏看,赵大人直接把我们排进戏里。”成璧一笑,笑容却单薄,“他是在拱火呢,难道玄凌与奕渮今生今世必然水火不容?”

  竹息不敢劝解她,只能道:“还有件趣事,这阿丑,是花魁钟艳容在青楼时老相好呢,会不会是报艳容身陷囹圄之仇,才唱的这一出戏?”

  “钟艳容?她不是在赫赫吗?”成璧喃喃着这个已经有些陌生的名字,“钟艳容的老相好也太多了些。”

  周奕渮闭眼听着御史梁言大人念着奏折,竟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梁言见他睡着,便停声放下奏折,准备退下,让他好好睡。

  周奕渮这时倒醒了:“继续念,本王不过是有些精神不济罢了,这几日贪睡。”

  梁言笑带伤感:“大人比不得年轻的时候了,那时撑个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也没什么大碍。”

  周奕渮释然:“总归有这一天的。”

  梁言却道:“既然摄政王自觉年老体衰,就应该上书还权皇帝,告老辞政、安度晚年,落个周公仁义的名号,还能享受世代赞誉,彪炳史册。”

  周奕渮震惊道:“玄凌还小,没有本王最后一程保驾护航,怎么能坐稳江山?更何况我自知命不久矣,玄凌也不用急这一时。你挑拨离间我叔侄,大逆不道,滚!”

  梁言无奈,只能辞官还乡。

  “母后劝周奕渮让朕学政,”玄凌冷笑,“结果周奕渮不让朕上朝,却把朕打发在这儿来祭祖。”

  李长只能劝慰道:“毕竟是先帝祭日,除了您,还有谁可担此大任呢?”

  明黄龙辇浩浩荡荡地向皇陵进发,庄严肃穆,没有一人敢说笑。玄凌闭目养神,忽然睁眼:“到先帝陵墓了?”

  李长唯唯诺诺答是,扶玄凌下辇,玄凌入太庙三叩九拜后,瞥见牌位。

  “昭宪太后的牌位果然被撤了?”

  李长解释:“昭宪太后虽是元后,但谋害昭慧太后之事东窗事发,是国朝罪人,灵位不许入太庙飨用香火祭祀,您忘了?”

  玄凌指着昭荣太后的牌位道:“既然谋害帝母的昭宪太后是罪人,那抓伤龙颜的荣贵妃不也是罪人?灵位怎么忝列其中?”

  众人不敢答话。

  金蟾啮锁的香炉里烧着香料,香雾阵阵,殿外状似玉虎的辘轳,牵引着绳索汲着井水。

  成璧起床时,见周奕渮还没醒,就先去洗漱梳妆。返还时,周奕渮已醒,但还赖在床上。

  成璧用自己的冰手伸进暖和的被窝,与周奕渮嬉笑起来,又把自己的钗发弄乱了。

  “摄政王殿下今日不上早朝了?”成璧坐在床边扶正自己的珠钗。

  “我昨晚上做了个美梦。我梦见我以前养的那只野雉已出落得光彩绰约,像一只凤凰一样。在绝殊离俗、姣冶娴都的洛水神女身边盘桓。”周奕渮仍然在回味。“我近日来身体都不大舒坦,或许是神女给我的启示,去祭拜祭拜她,我的病便好了。”

  成璧已拢好云发:“宓妃是伏羲氏的女儿,在洛河溺水而死,遂被人传为洛神。祭拜祭拜洛神,这有什么难的?”

  周奕渮一只手在枕头边撑起头:“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你真不去早朝了?”成璧最后在峨峨云髻上佩戴了一只傲世苍茫的鎏金凤钗,皓齿内鲜、靓妆刻饰,一时间让周奕渮看呆了。

  在成璧的指尖掐上周奕渮的腰前,周奕渮才反应过来:“我胸口闷得慌。你上朝盯着那个小崽子就行,我一天不去,他闯不了祸。”

  “玄凌倒闯不了祸,只是京城的豪门子弟迁去外地,他们叫苦连天呢。”

  周奕渮无奈道:“他们有些人还是我的部下,我能无动于衷?只是为了小玄凌江山稳固,不得不出此下策罢了。我快不行了,你与小玄凌能弹压得住他们?”

  成璧背对他,凤目已含泪,装作无事道:“你自己好好休息吧,别胡思乱想了。”

  “这几日赵大人老是引诱陛下微服出宫?”成璧呵斥赵正儒道,“陛下千金之躯,万一有个闪失,谁来担待?”

  赵正儒低头不敢言,玄凌辩解道:“母后……”

  “闭嘴!外面有什么好的,让你舍不得回宫?”成璧怒问。

  玄凌顶撞道:“母后不知,儿臣听说摄政王府就是天下一绝,媲美紫奥城呢,儿臣今日换好便衣,就是想领略摄政王府的风采。”

  “别听小人胡诌……”

  “是不是小人胡诌,微服去看看不就完了?”

  赵正儒马上煽风点火:“微臣已经备好马车,不会有人发现陛下与娘娘私自出宫了。”

  “就算摄政王府奢靡……”成璧开解道。

  “母后也承认啦?摄政王贪渎腐墨、权倾朝野,王府才雄伟壮观至此。”

  “微臣想请太后娘娘移步摄政王府,那摄政王府里,有一处精妙绝伦的所在呢,娘娘定然想听这所在的典故。”

  “看来我今天,不去是不行了?”成璧叹道。

  摄政王府与比梁王府时比,变化倒不大。想来是周奕渮成摄政王后,多半在宫中起居,王府都有些荒废了。

  成璧、玄凌和赵正儒在西山上,远远眺望摄政王府,虽然已经有些荒废,可依旧巍峨壮丽、气势磅礴,又不乏琼楼玉宇、雕梁绣栋点缀其间。

  再见王府,倒让成璧动了情肠。在梁王府,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可惜入宫后,除了玄凌登基前那一次,我再也没有回过王府了。

  玄凌第一次见摄政王府,震怒道:“周奕渮要朕勤俭节约,结果他自己象箸玉杯、日食万钱还不够,连王府都僭越至此吗?”

  成璧柔声道:“周奕渮是藩王,你是皇帝,自然不同的。”

  赵正儒指着摄政王府中一处的凉亭:“太后可知,摄政王轻易不让人靠近此亭?”

  “以前在梁王府作侍女时,是有这么一个规矩。”成璧若有所思,“我没问过,这是为何?”

  “昔年梁王为讨昭宪太后欢心,迎娶昭宪太后侄女夏氏,百般疼爱。可昭宪太后仍力挺先帝,让先帝承继大统。”

  “周奕渮一看夏氏无用,便气急败坏,就此冷落夏氏,日日在外追欢买笑、偎红依翠。夏氏略劝几句,周奕渮恼羞成怒痛骂于她。”

  “夏氏一个想不开,就在那凉亭中,投湖自尽了。”

  成璧感触颇深、久不能言,玄凌视如敝屣:“逼死原配,他可真是有情有义。”

  “夏氏能助他一步登天,他便奉为掌上明珠。夏氏帮不了他,就任由其自生自灭。”赵正儒感慨,“好一个冷面寒铁、雕心雁爪的摄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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