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_望春心(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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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方才还在装模作样奉劝白少主“走正门地好”,秦岫在墙头一株杨树下静立了小片刻,神色从惊讶古怪到归于平淡,几经变化,实在不忍心去摧残这扇饱经风霜的小门,叹了口气,还是选择拾起了老本行——将原本打算踹门的劲头全都用在翻墙上了。

  她干这事完全是轻车熟路,人鬼不知,再者这墙头也实在不算太高,翻进去后,放眼一瞧,果真和想象的中的模样无二——院子小地只要一眼,就能将里头的东西尽数收入眼底,干净整洁地近乎荒芜。

  只是这“整洁”却并非是物品摆放地有条不絮的整洁,而是东西实在少地可怜,乍一看,还以为是个荒废许久都没人住过的院子,人气凉薄,秦岫一言难尽地想:“陆云纾这么多年的俸禄都领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原本这不自觉蹑手蹑脚的动作让秦岫有种自己是“入室盗窃”的错觉,眼下这种错觉却完全荡然无存了,陆云纾的家清贫地不像话,简直是盗无可盗,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来的是个寻常普通的农家小院,而不是风头无两的总司大人安身立命的府邸。

  一间客厅,一间厨房,两厢卧室,这便是全部了,连个下人都没有,可见陆云纾平常在家,十有八九也是事事亲力亲为。

  秦岫自幼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以前挂着个贵族少主的名头,现在成了家主,守着偌大的府邸和家业,也并没有因为生而不同就觉出优越感来——陆云纾从这种小门小户出身,熬到现在,终于出人头地,只说她这份决心和坚韧就已是难得,更能胜过无数锦衣玉食啃老本的世家子弟。

  “陆云纾”这个名字上,覆盖的原本只应该有厚如积雪的一层恨,可时至今日,这层积雪下面突然因为没由没据的敬佩,开始不可抑制地冒着丝丝热气,她很快察觉出来自己潜移默化的心境,又恨又敬之下更是不愿多加逗留。

  习武之人耳目本就异常聪敏,加上这里着实安静,差不多微末的动静都能第一时间被她察觉,走近了听,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一间卧房里有人发出酣声,显然是在熟睡。

  秦岫循着声音,把门往里轻轻一推,抬脚跨过门槛,声音越发入耳清晰。

  入眼是一张没有帷帐的床榻,床上躺着个人,酣梦正香,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好东西,孩子气地咂吧了几下嘴,本能地就将自己怀里抱着的那个娃娃当成了梦中物,在臂弯里收了又收,一脸的心满意足。

  秦岫站在原地,目光往这边望着注视了小片刻,随后视线微微一动,转到了床头小案一个小瓷碗上。

  她放轻了步子,快步走过去,然后端起那个瓷碗,把里边残余的药汁往随身带着的小容器里一倒,再原封不动地把碗放回去,愣是没发出半点声响。

  床上的人略不安分地翻了个身,那个面目全非的娃娃失了平衡,啪地从外沿滚了下来,正好落到秦岫脚边。

  它掉下来的时候翻了个身,此时背部朝上,秦岫又刚好低头,一个歪歪扭扭的“茗”字用丝线绣就,冷不丁映入她的眼帘。

  秦岫还没见过这么丑的娃娃,当场愣了一下,本想给他捡起来放回去,腰还没弯到一半,到底没忘了自己今天来是干什么的,本就不便多事,于是又把手缓缓收了回去,转身走了。

  离皇宫不远有家闻名陇京的医馆,是太医院曾经一位盛名极佳的老太医在辞官之后,自己又闲不住才开的,秦岫进了那个挂着悬壶济世的牌匾的地方,没到半个时辰,她想知道的便全毫无遗漏都进了心里,知道了个遍。

  那药是用来缓解癔症的,除此之外,还有轻微的安神效用。

  且价格不菲。

  老太医老了,免不了喜欢絮叨,见这一身黑衣的年轻人在听完之后,便是满脸凝重沉默的五味杂陈,多嘴问道:“小姑娘,这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秦岫迟疑一瞬,脸不红心不跳地搪塞了一句瞎话:“一个朋友哪里。”

  老太医眼神不怎么好,没看出来她一晃而过的不自然,反而还恍然道:“你是陆大人的好友?原来如此。”

  秦岫听着这没头没尾的话,笑了一下:“怎么,您也认识陆大人?”

  陆云纾这个总司还真没算白做——老太医退出江湖后便守着个医馆安享晚年,宫里前朝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不知隔绝多久了,连她都知道陆云纾,这名气还真是实打实的。

  一说起陆云纾,那老太医便一脸的惋惜,摇着头对秦岫道:“偌大个京城,得了癔症的人统共也没几个,这药一直都是陆大人在取,算来少说也有三四年了,不想认识都得混个脸熟了。”

  话音刚落,秦岫神思一凛,思绪立刻被勾过去,面上却故作不解,试探着去撬她的话:“三四年?可是我见着陆大人分明好端端的,不像是个得了癔症的病患啊?”“不是陆大人,”老太医摆摆手,“是她家中那位兄长,年纪轻轻的,得了这种病,半辈子算是毁了,先不说谁会娶个脑子不灵光的痴傻之人,单说这药费,谁愿意当这个冤大头,给他供到老呢?也不晓得这年轻人是受了多大刺激,俊生生的一个公子哟,真真是可惜了!”

  秦岫没接这话,她想起方才在陆云纾家中见到的那个熟睡的青年,虽然睡着的时候没有意识,有些端倪看着并不明显,然而她还是从那个滚落到脚边的破布娃娃上察觉出了什么。

  ……只是没想到会是癔症。

  那天在宫道里,二皇子说要帮她对付陆云纾,等进了思召殿,他却只点到为止地说了句,这些日子,王公贵族中若有什么耸人听闻的案子被交到她手上,旁的无用功不必多做,只需要走个流程,装个样子,把现场交给手底下一帮小喽啰,她只需要潜入陆云纾家,从她的兄长以及“药”里找线索即可。

  三四年前……她那时还没来得及回到陇京。

  既然药是那时开始取的,那想必陆云纾的兄长得了癔症的事十有八九也是那时候,老太医说“受了刺激”,受了什么刺激?怎样程度的刺激能摧毁一个正常人所有的神识,使其变成这副模样?

  难道谢晓和余家少主的死因跟这个也有脱不开的关系?

  秦岫突然想到她们几个时辰前,途径白家时跳墙出来的白少主。

  说来也是奇怪,明里瞧着分明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事,她却不知道怎么的就联想到了一起。

  连魏流枫都知道谢晓和余家少主的“光辉事迹”,陇京中不务正业,劣迹斑斑的贵族子弟向来是喜欢狐狗成群沆瀣一气,秦岫算是个例外,她纸醉金迷不假,可要说伤天害理,打色劫命的事,她还真没做过。

  四年前在宫宴上,她装醉时也曾听殷罗为了堵住白家主的嘴,暗含嘲讽地说的那几句话。

  “听闻前几日白少主偶遇一公子,竟一见钟情,不顾其已为人夫,不由分说便要抢回去纳了……”

  殷罗当时具体说了什么她是记不清了,但勉强还知道,白少主当初当街抢人,结果被人打断胳膊的事。

  后来呢?后来那户人家怎么样了?白少主一看就知是娇生惯养,肯定是头一次被人这么打,依着她残虐不堪的性子,她肯定不会轻易就把这事揭过去,善罢甘休不可能,一笔勾销更是天方夜谭,

  后来怎么样了?!

  秦岫觉得有什么东西快要从心间呼之欲出,她几乎是从医馆拔脚冲出去的,那悠哉悠哉的老太医还不知道自己一席无心的话在秦岫心里搅了个怎样的天翻地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面前的人便没影了。

  然而冲动归冲动,秦岫这个人,回回都能做到冲动的时候也能脑子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冲动的决定都是在理智的情况下抉择出来的,好歹撑着控制住了,没从白家的大门不由分说硬闯进去。

  自从谢晓和余少主接连命归黄泉,且都死状凄惨,白少主这几日过地简直就像个惊弓之鸟,惶惶不安的神色全都摆在脸上了。

  先是谢晓,再是余然,这一个个都遭了报应,就像牵一发而动全身那样。她几乎把自己想象成了一个野兽爪牙下被摆布的猎物,或者一个被恶鬼冤魂盯上而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的人,只能坐以待毙,等着暗处的死神来收割最后一笔拖欠经年的旧债。

  坐立不安的白少主快把自己折磨疯了,她虽说恶事干过不少,可都是无人能管,也无人敢管,横行无忌惯了,若非这次是刀架在了脖子上,她几乎都忘了自己原来这么怕死。

  感到自己的后肩被人不轻不重地一拍,高度紧张之余,白少主几乎是本能地弹了起来,紧跟着发出一声恐惧至极时刺耳的尖叫,猛的回头一看,却并非是她想象中长舌三尺,哭声森然,前来讨债索命的厉鬼。

  “……又是你?!”她瞪大眼睛,脸上的惊惧还没来得及褪去,立刻又无缝衔接成一副恼羞成怒的神色,“你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到底想干什么?!”

  对面的人拿一双淡色的眼睛盯住了她,面无表情,不知是不是白少主太过紧张出了错觉,她似乎从那人眼底看见了挥抹不去的沉沉暗芒。

  像一把凝了血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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