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牵扯_明月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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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牵扯

  现下辰时才过不久,明月叫云竹把帖子收起来,在小案上捡了甜瓜吃,边道:“母亲那里呢,收到帖子了吗?”

  云竹要派人去问,明月又摆摆手,道:“算了,等会去用膳的时候再问吧,这么热,免得人跑一趟了。”

  明娇磕着瓜子,搬了个绣凳坐在明月腿边,一个人扯着九连环,道:“长姐,我想做新衣裳了。”

  明月把甜瓜放下,拿了湿帕子擦手,道:“你那私房钱呢?都输完了?”

  明娇磕着瓜子,作势还要给明月捶腿,含糊道:“母亲就要来了,李杜衡也要来了,我怎么着也要体面点。”

  明月拿一旁的扇子打了她一下,避开了,好笑道:“吃了赶紧擦手……真是个败家子!”

  明娇确实是花光了身上的银子,她是不好意思找大谢氏的,前几日大谢氏着人来给她裁衣,她客气得很,只随意做了两件小袄。

  明月想了想,自个也要做新衣裳了,总不能还是婚前那几套穿着,也不符合京城的流行。

  云竹在一旁往花瓶里换水,笑道:“三爷好几个店铺都是卖衣裳的,夫人若是想做了,现下就可以找人上门来。”

  明月想了想,觉着确实要做了,便叫人去传了。

  明娇笑得眼睛都眯起来,道:“谢谢表嫂嫂,”

  明月好笑又好气,道:“你赶紧收收性子,今个若不是我着人去叫你,你又要睡到午时,你姨妈着人去叫你,还得三催四清,多不好啊。”

  明娇连连点头。

  云竹索性讲起了铺子的事情,道:“其中有三家旺铺,都开在长顺街上。”

  明月靠在美人榻上,背后还垫了个枕头,摇着扇子笑道:“还不晓得京城的大街是什么模样呢?”

  云竹道:“就是繁华一些,很多海外的舶来品,新奇玩意。”

  明娇很向往,嗑着瓜子道:“唉,整日这么关着……我想出去瞧瞧,没几日就是小满了,街上该是很热闹的。”

  云竹笑道:“那感情好啊,夫人也可以出去走动走动,京城地大,就是稀奇玩意多。”

  衣裳铺子的人很快就来了,谢家的铺子多,光是卖衣裳绣鞋的就有□□家铺子,多数开在长顺街。

  明月看账本已经看成了习惯,也叫他们带着账本一齐来了。

  打头的是个瞧着三十来岁的妇人,自称张氏,长相普通,但是气质很好,进来便给两个主子请安,后边跟着一溜绣娘,带着布尺布料。

  张氏的打扮就很俏丽,一件长长的大袖衣,腰间缠着长长的系带,衬得她柔美又利落,合该是个很有眼光的妇人。

  明月笑着叫她起来,又叫丫鬟给她搬小凳坐奉了茶水瓜果,问道:“铺子里忙不忙?可没耽误你的事吧?若是忙起来打发个小绣娘来便是。”

  张氏捧着茶水,觉着这屋里华美又凉快,也不敢多瞧,只擦了擦额上的汗,笑道:“哪里哪里,一点不耽误,一听是三奶奶要制衣,铺子里再忙,妾身也麻溜地就要来。”

  明月笑着同她讲了两句话,也不为难她,翻了她的账册,一时看不出什么,但是进账确实颇丰,也先放下,叫拿衣服样子来瞧了。

  谢家铺子里的人,应该都是老人,算是大谢氏的旧仆,明月问了这张氏的娘家还有夫家,她出身是谢家的家生子,老子娘都在谢府,嫁了府上的张管事,如今自个也算是个管事娘子,算是十分体面的。

  明月又问了家中旁的铺子,道:“我看好几个金店,里边的管事也都是咱们家的家生子吗?”

  张氏有问必答,端着云竹给的果子吃,笑道:“奴婢认得两个,该都是的。”

  明月点点头,都记下了。

  张氏拿了十来本册子来,堆在一起有半个花瓶高了,明娇翻了册子,翻一个喜欢一个,明月也觉着好看,京城流行的都是华丽张扬的款式,同苏州很不一样,两个女孩凑在一齐商量了半天,选了好几个样子。

  明月突然想到什么,叫来翡翠,道:“去把舒姐儿也叫来,入夏了,多制两件新衣裳。”

  没得带着自个娘家人做衣裳,忘了家里的妹妹的。

  翡翠连忙打着伞便去了,明娇拿着册子道:“她指定不会来的,我们前几日同舅母用膳的时候,她一次也不来,瞧着好孤僻,像是不喜欢同人往来。”

  明月道:“人家不来是人家的事情,咱们得去请,这样的话你可不能同外人讲,你们是一家人,讲这样的话,人家要笑的。”

  明娇挑花了眼,连连点点头,道:“我晓得的我晓得的。”

  结果叫明娇讲错了,谢望舒来了。

  她穿了件灰色的大袖衣,底下一件同色的长裙,头发上光溜溜的,很不讲究。

  明月有些惊讶,面上并不显露,连忙笑着让人搬了秀凳,道:“来得好快,快给舒姐儿倒茶水。”

  谢望舒端正地坐在秀凳上,接了云竹的茶水,抿了一口才道:“谢谢嫂嫂。”

  明月笑笑,道:“这几日天热了,院子里起冰了吗?”

  谢琅玉摇摇头,像是不怎么爱笑,道:“我不怕热,也不喜欢用冰,谢嫂嫂关心。”

  明月点点头,一时也不晓得同她讲什么,明娇在一旁挤了挤眼睛,明月只当没瞧见,叫人把册子给舒姐儿了,笑道:“过几日郡主娘娘要办宴,咱们都做几件新衣裳穿。”

  谢望舒翻着册子,看了几页便兴致缺缺,都是些漂亮繁复的样子。

  明月同明娇看着一本册子上,全是画的宝石玛瑙之类的,明月好奇道:“这个也是镶在衣服上的吗?”

  张氏笑着点点头,道:“咱们京城里流行这个风格,多是镶在领口,顺着一下下来,多漂亮啊。”

  明月想起大谢氏来,她精致妥帖,是连袖口都带着金线的人。

  没一会,绣娘们去屏风后边给几个姑娘量身,明月选了几个大袖衣的样子,挑了几个亮色,

  紫竹在厨房端了冰饮来,见明月拿了块鹅黄的料子比划,不由笑道:“这颜色好,哎呀,衬得夫人特白。”

  明月有些不好意思,道:“就奉承我吧。”

  明月又问起张氏道:“大约多久能做好?”

  张氏道:“三日便可以好。”

  这么快,明月放了心,又见谢望舒一件都没挑出来,不由看了看紫竹。

  紫竹给几人到了冰饮,笑道:“大姑娘爱动弹,这些衣裳倒是拘束了。”

  明月打着扇子,同明娇对视了一眼,变笑道:“苏州还有骑装,不晓得京城有没有,漂亮妥帖,穿着骑马都没问题,舒姐儿个子高挑,穿起来肯定漂亮。”

  紫竹像是才想起来,连忙找了纸笔,画了个样式,给谢望舒看,边道:“还是夫人周到,大姑娘瞧了喜不喜欢。”

  谢望舒看了,心里有些不好意思,犹豫道:“挺好的,怕是不适合我。”

  这就是喜欢的意思了。

  明月道:“你身条好,长得也好看,穿什么衣裳都适合的。”

  明娇一向是明月的话搭子,连忙笑道:“我长姐的眼光向来是好的,她讲你合适你便合适。”

  几人这样一言一语,谢望舒也不好意思拒绝了,有些局促地喝了口茶,明月便问张氏,“这样子做的出来吗?”

  张氏瞧了,道:“奴婢能打包票,能做出来。”

  谢望舒坐在一旁听着,多看了明月一眼,明娇再同她讲话,她时不时也应两句,不再那样冷清不讲话了。

  明月不特意招待她,等到了要用午膳的时候,还是叫了她。

  谢望舒犹豫一会,像是受了恩惠不好拒绝一般,便一齐去了。

  大谢氏正在院子里逗小孩玩,头上都是汗,见几人一齐来了,还有些惊讶,看着明月笑道:“热不热,进屋吧。”

  院里的谢嬷嬷笑着给几人打帘,引着进了屋里。屋里摆着好几个冰盆,明月打了打扇子,身上的热气就给赶走了。

  大谢氏陪着的那个小孩也蹬蹬蹬地跑进来,见明月坐下了,就停在她身边,仰着脑袋奶声奶气道:“这是三嫂嫂。”

  屋里的人都笑起来,谢嬷嬷笑道:“好机灵的嘴,还认得你三嫂嫂。”

  正哥儿跑得脑袋上都是汗,明月笑着拿帕子给他擦了擦,道:“前几日留在西院睡了的,这才认得我。”

  丫鬟们往屋里摆膳,几人围着八仙桌坐了,大谢氏又去内室洗漱了一番,整洁妥帖了才出来用膳。

  谢知一年忙到头,谢琅玉是这几日格外忙,基本早出晚归,明月早晨起来的时候他人就不在了,大谢氏这院里冷清,明月便每日中午都带着明娇来用膳。

  大谢氏拿热帕子擦手,对着明月笑道:“听说你接了清河郡主的帖子,她喜欢办宴,倒是可以去热闹热闹,到时带着你见见人。”

  明月晓得这就是她也去的意思了,把正哥儿抱起来放在一旁的玫瑰椅上,道:“还得母亲带着我呢。”

  几人吃起饭食来,明月已经习惯了同大谢氏吃膳,这桌上也摆了几个味道正的苏州小菜,丫鬟们眼神有机灵,明月眼睛一扫便晓得要添菜了。

  大谢氏边喝汤,边讲些闲话,道:“过几日,族里的人要来要账,你到时跟着我一齐。”

  明月应了,大谢氏又看着谢望舒,笑道:“舒姐儿也来,日后管家看账,女子都是要学的。”

  谢望舒瞧着很抵触,不晓得想到什么,还是同意了。

  吃了膳,几人坐着讲闲话,谢望舒像是受不了,马不停蹄地就走了。

  屋里的帘子打下来,丫鬟打着伞追着她跑了,大谢氏看得直发愁,道:“舒姐儿日后要如何是好,总不能同那些刀枪过一辈子吧,这些庶务一点也不沾……”

  明月不由想起了谢欢,当初谢氏要教她,她也是百般敷衍,兴许京城的女郎都是不爱庶务的。

  明月安慰道:“不是什么难的东西,日后再学也来的及。”

  大谢氏打着扇子叹气道:“就是愁她日后的婚事,原本同赵家有亲事的,前几个月里也黄了,不晓得拿她怎么办了。”

  大谢氏说来也只是谢望舒的姑母,不好多管。

  明月捡了给橘子,慢慢剥了,给正哥儿吃,边问道:“那她母亲……”

  明月晓得她母亲是青云真人,就是不晓得为何要远去苏州入道,女儿也不管。

  大谢氏含糊道:“她去了苏州,许多年不回来了……造孽,苦的是孩子……望舒性子这么怪,父母不上心……”

  正哥儿困了,叫丫鬟抱到一旁哄睡去了。

  明娇喝着甜汤,好奇小声道:“姨妈,那舅舅怎么不续弦呢,也能照顾照顾望舒姐姐。”

  大谢氏叫她的话讲得笑起来了,道:“你当续弦那么好啊?人家进了门,不得要个自个的孩子……你舅舅也无心这些事情……”

  大谢氏看了看正哥儿,见他要睡着了,压了压声音,道:“族里也有这么个小娃娃,家中父母都不在了,日后瞧瞧如何……便养在你舅舅的院子里了。”

  正哥儿已经在美人榻上睡着了,睡得小脸酡红,瞧着很乖,丫鬟给他盖了小毯子。

  明月打了打扇子,也小声道:“望舒其实挺实诚的。”

  谢望舒看着不太喜欢她,但是该有的礼也没少,方才做了衣裳,对着她也很难再冷脸。

  大谢氏叹了口气,不再讲这个了,看着明月道:“是你有耐心,又招人喜欢,她自然要亲近你。”

  ·

  过了几日便到了五月二十,是个好天气。

  两人昨夜睡得晚,明月到了辰时根本醒不过来,两人直直睡到了辰时过半,还是谢琅玉先醒的。

  今个衙门里放假,谢琅玉有空陪着明月去赴宴,过后还能一齐出去逛逛。

  明月洗漱了,整个人就精神了,坐在床边看着丫鬟们把屋里的窗子全推开了,外边已经有日头了,不由道:“今个估摸热得很。”

  紫竹把箱笼里一些没怎么拿出来晒的物件清理出来,笑道:“现下就热了,到了中午,不动都要出一身汗。”

  明月穿着鞋,感叹道:“京城比苏州热得早。”

  等明月梳妆完了,翡翠便把新制的衣裳都拿出来,挂在紫檀衣架上,问道:“姑娘穿哪件?”

  明月围着转了一圈,又去问谢琅玉,道:“你觉得哪件好看?”

  谢琅玉坐在窗户边的太师椅上,他早就打理好了,穿了件青色的广袖长袍,腰上配着白玉,简单又好看,他从一旁的书架上随意抽了本游记看,闻言就把书放下了。

  谢琅玉看了一下,只看出了颜色不太一样,道:“那件粉色的,你不怎么穿这个颜色。”

  这是件粉色的绣金大袖衣,领口绣着金线,袖口镶着小珍珠,很俗气的组合,但这料子的颜色好看,搭配在一起,这衣裳瞧着就十分雅致贵气。

  明月也觉着好看,还是故意道:“你都没仔细瞧。”

  谢琅玉笑了笑,扯了个椅子到镜子边坐了,靠在椅背上看着明月,道:“那就快点,都换给我看看。”

  明月还真去换了,两人折腾了好一会,最后还是穿了那件粉色的。

  两人收拾好了,又吃了早膳,便去东院给大谢氏请安。明娇同谢望舒早到了,陪大谢氏吃着早膳,两人等了一会,一家人便出门了。

  女眷们坐在车架里,谢琅玉在外面骑马,谢望舒穿得是前几日新坐好的骑装,湖蓝色的,英气又漂亮。就是没个姑娘的样子,叫大谢氏看得直皱眉。

  大谢氏穿着大红的彩绣牡丹蜀锦大袖衣,下身一件同色长裙,绣鞋头上镶了两颗大珍珠,贵气招眼,明月先前看她整日穿一些艳丽的颜色,还以为她是因为谢琅玉大婚,这才穿着喜庆,这样看来,其实她就是喜欢这样贵气明艳的打扮,大谢氏也压得住。

  大谢氏把谢望舒上下瞧了瞧,简直没眼看,脸上还是笑着的,摇着扇子道:“你这么一身,还挺板正的。”

  谢望舒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捡了车上的果子吃,笑道:“谢谢姑母,我也觉着好看。”

  谢望舒讲完,还时不时掀起帘子往外看,试探道:“我也想出去骑马。”

  车架方才驶出谢府所在的崇正街,进了大街,外边百姓熙熙攘攘的声音传来,明月也跟着从窗户里往外瞧,人来人往的,这条街就比苏州的大街要宽敞一倍,足以见到京城的繁华一角。

  大谢氏只当没听到的,摇了摇扇子,道:“快放下来,一点冷气全放跑了……你哪有姑娘的样子,旁人家的小娘子都秀气漂亮的……”

  谢望舒无法,只好放下了。她个子高挑,五官英气,身材窈窕,明月觉着,其实谢望舒生得很漂亮,一种少见的野性的美。

  大谢氏很快转了话头,道:“这条街上好多铺子,治安也好,等吃了宴,你们倒是能来逛逛。”

  明月点头应了。

  路上有些堵,车架走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才到了顾府。

  顾府门户大开,广迎宾客,明月从窗户里看着门口硕大的写着顾府的牌匾,在心里呼了口气。

  门前已经大排长队了,他们来的有些晚了,但是并未等,叫人领着自侧门先行进去了。

  马车直直驶到了垂花门前,车架停了,谢琅玉也下了马,就见明娇迫不及待,连忙就往下跑。

  谢琅玉有些好笑,往边上让了让,明娇都不要凳子,直接蹦下来了。

  然后是谢氏,叫谢琅玉扶着下了车架,接着是谢望舒明月。

  日头大,丫鬟们连忙打了伞罩着自家主子。

  紫竹给明月打伞,谢琅玉站在日头下,引得一旁的小丫鬟不住地偷看。

  有个慈眉善目的嬷嬷已经在这候着呢,嬷嬷姓孙,孙嬷嬷先给几个主子行了礼,引着几人往屋里去,边笑道:“娘娘在屋里等着了,听到夫人进府了,连忙叫奴婢来迎了。”

  几人跟着孙嬷嬷往里边走,顾府的院子十分华丽,一步一景,打理地很精致,大谢氏感叹道:“真热闹,这院子一年比一年好看。”

  明月进了长廊,丫鬟们便收了伞,明月便同谢琅玉一齐走了,看着这院子里往来的妇人,有的见了大谢氏便笑着打招呼,有的还要停下了寒暄两句,都是生面孔。

  明月瞧的出来,大谢氏很受欢迎,入了这样的社交场合,大谢氏简直容光焕发,如鱼得水。

  几人进了内院,入了花厅,迎面一股冷气同笑闹的声音,叫明月悄悄松了口气。

  只见屋里角落里塞了五六个冰盆,早已坐满了人,夫人女郎们在说笑,见有人进来便看过来。

  清河郡主坐在了主位,边上是太子妃同族妹,正笑着讲话,见了几人,清河郡主便止了话头,道:“来的好巧,正说到你呢,这样慢。”

  大谢氏摇了摇扇子,讲是路上堵了,接着带着几个小的请了安。

  谢琅玉问候过后,便要去外边男宾的位处,对着明月低声道:“有事情就叫人来找我。”

  明月点点头。

  谢琅玉坐在这群女人堆里,四面八方都有目光往这边望,看着这对新人,谢琅玉自然地冲清河郡主点头示意了一下,笑道:“乘风先退下了,去前边拜见顾大人。”

  清河郡主打着扇子,道:“去吧去吧,前边像是在下棋,好多人呢。”

  谢琅玉要走,却叫一旁的镇北候夫人叫住了,她瞧着四十来岁,衣着整洁贵气,笑道:“急什么,快,乘风留下来讲讲话,差这一会吗?”

  谢琅玉笑了笑,这样一来,也不好再起身了。

  镇北候夫人摇着扇子对着大谢氏道:“你们家乘风养得真好,如今也成家了,这就是新妇吧……”

  镇北候夫人便讲,边看着明月不住地打扇子,道:“哎呀,真漂亮,你们这一家,真是凑到一起了……”

  明月只好做害羞状垂了垂头,听着大谢氏道:“漂亮都是其次,性子也好,同我处得来。”

  屋里几个夫人都笑了,赵二嫂也在这,坐在温姝边上,闻言便道:“这苏州虽说是个小地方啊,但是咱们谢夫人钟灵毓秀,瞧不出是打小地方出来的。”

  明月一时都听不出来这赵二嫂是故意的,还是只是不会说话而已。

  不等明月讲话,一旁的大谢氏便淡淡道:“地方小,但是人杰地灵,不比赵夫人,虽打京城里出来,也没沾到几分龙气。”

  赵二嫂被她一噎,总不能讲自己沾了龙气吧,那叫什么话,摇着扇子不讲话了。屋里安静一会,又起了个旁的话头,把这一茬揭过去了。

  镇北候夫人瞧瞧大谢氏,又瞧瞧赵二嫂,笑着打了打扇子,没搭理赵二嫂,对着大谢氏笑道:“乘风真给你争气,我们家李澍,现在都还是小孩样,整日混在军里不归家,如今要及冠了,婚事还没着落,急死我了……”

  大谢氏笑道:“成婚急不得,要仔细着挑……”

  理是这个理,但是还是着急,镇北候夫人边想边看着谢琅玉,越看越喜欢,不由道:“乘风啊,你多多关照李澍,他这个样子,整日没个正形,问起来只说不想不想,愁死人了……”

  谢琅玉靠在椅背上安静地听着,问道自己头上了便笑道:“他比我小好几岁,已经在军营里有了一番建树,至于旁的,过两年就明白了。不会比谁差。”

  镇北候夫人一下更喜欢他了,哎了两声,笑道:“放过你们这对新人,不拉着你了,去吧,你们男人在一起才有话讲……”

  谢琅玉笑笑,对着明月低声道:“想跟我走吗?”

  明月有点心动,但是迟早要面临这些人,还不如先搞明白了,便摇摇头,谢琅玉这才离开。

  走了以后,屋里又热闹了一阵,讲京里哪家小姐没有成婚,哪家公子定了亲事,还有当场就像做媒的。

  没讲一会,明月,太子妃,还有太子妃的族妹,外带一个宝和公主,几人凑了一桌牌九,就搁在花厅的侧厅里。

  这桌牌是郡主牵的,明月不好拒绝,笑着坐了。

  明娇同赵霜商黏糊在了一起,两人挨着明月坐,叽叽喳喳得别提多吵耳朵了。

  大谢氏同几个夫人在主厅讲话,还有许多妇人在侧厅看牌,谢望舒已经瞧不见人了,明月在屋里扫了一圈,还是叫一个小丫鬟出去照看了。

  赵二嫂坐在一边看牌,见状便笑道:“这舒姐儿是不是不听话,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吧?”

  明月手里捏着牌,心里有些烦她了,面上还是笑道:“没有的事,望舒很懂事的。”

  赵二嫂瞥了一眼正厅的大谢氏,又做了个心照不宣的表情,道:“还是你心好,不同她计较啊。”

  明月脸一冷,不讲话了。赵二嫂讨了没趣,讪讪地走了,另找了几个夫人讲话。

  赵霜商等她走了,在一旁小声道:“望舒姐姐,原本同我那族兄是有婚约的,年前像是散了,婶婶便不喜她了。”

  明月也小声问道:“她是你家中的人?”

  赵霜商连忙摆手,“早就是远亲了,照辈分来,比我们长一辈,嫂嫂也能叫她婶婶呢。”

  怪不得,同大谢氏不和都摆在明面上了,原来是为了儿女的婚事打官司了。

  明月又听见赵霜商喊自己嫂嫂,心里怪好笑的,先前听见她叫谢琅玉乘风哥哥,当时是没想到,她如今要叫自个一声嫂嫂。

  明月笑道:“谢谢霜商,我晓得了。”

  桌上打了几转,温姝怕太子妃不舒坦,叫人这侧厅的冰盆撤了。一撤走,屋里几乎是一瞬便热起来了。

  太子妃叹了口气,看着几个丫鬟把冰盆搬走了,便道:“才撤走本宫就觉着热了,这都什么天气了……”

  温姝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对着屋里坐着的妇人女郎们道:“娘娘不好受寒,叫诸位受热了。”

  众人都表示理解,只道不热不热,还倒劝起太子妃来,双身子了,月份大了,确实要注意。

  太子妃的肚子如今已经很大了,没几个月就要生产,明月都不敢多看,只见她头上慢慢生了汗,边上两个宫人给她打扇。

  这屋里又没个窗户通风,明月也都出汗了,心想,双身子的人该是比旁人更怕热一些的。

  打牌也没个彩头,打得没什么意思,桌上还换了好几波人,明月今个是新面孔,又招眼,没找着机会下来,桌上人人都要同她讲两句话。

  明月笑着应付着,很容易便能看出来京城里同苏州不同的地方。

  苏州的夫人交往多是看喜好,看自家夫君在哪个衙门里,夫君走得近的,夫人们也熟识一些,再就是姻亲关系,小圈子没有那样严重。

  京城则不一样,明月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已经能瞧出几波人了。这屋里坐着的,能同大谢氏讲话,又不断同她搭话,吹捧她的,多是同谢家交好的。一直对明月打量,言语间并无亲热的意思,讲话也试探居多的,且都坐在太子妃身边的,便是太子派系。

  也许还有旁的人,明月就瞧不出来了。

  牌打了快一个时辰,屋里最快同明月亲近起来的,是白家的大儿媳刘氏,也是谢望舒舅家的人。

  刘氏脾气爽朗,长相端庄,穿一身绿色的大袖衣,坐在一旁的玫瑰椅上看牌,时不时说两句逗趣的话,是个很飒爽的妇人,明月也很喜欢她的性子。

  牌打到后边,温姝喝了口茶,擦了擦额上的汗,突然笑道:“这样打没趣,也没个彩头。”

  明月把牌收起来洗,没急着搭话,屋里倒是有人来了兴趣,俱都附和起来。

  刘氏凑趣,笑道:“我最近新得了个红玉手镯,纯色的,倒是个稀罕物件。”

  几个夫人都道确实稀奇,纷纷也讲自己家中有什么彩头,主厅里的长辈们听了,也来了兴趣,叫人撤了主厅和侧厅的屏风。

  清河郡主打着扇子笑道:“都有什么好物件,现下可不许藏私,叫我们都见见世面。”

  这话讲完,太子妃身边一个穿紫色大马褂的妇人便笑了笑,看着刘氏缓缓道:“我家中有套红玉头面,一整套,算起来有九件,纯色的,不晓得算不算好物件。”

  这话讲的,刘氏听了心里膈应,方才她才提了自个有个红玉手镯的,刘氏脸上还是带着笑,道:“自然是好东西,还一整套就更稀奇了,我倒是不好意思献丑了,夫人别藏私,快拿出来,咱们今个给它找个好主人吧。”

  这话一讲,屋里人不管真假,俱都笑起来。

  明月也没忍住笑,轻轻咳嗽两下压住了。

  屋里多是谢氏一派同太子派系的人,有个这么个话头,屋里慢慢就有股火药味了。大谢氏同清河郡主隔岸观火,并不插手。

  这个有一整套红玉收拾的妇人是邹太师的孙媳王氏,王氏捏着帕子,热得满脸是汗,还要讲话,叫温姝拦住了。

  温姝笑道:“娘娘是这屋里最尊的,哪里能叫旁人出彩头。”

  太子妃一直安静,觉着屋里闷热得要喘不过气了,气都是浓稠的,抽神也笑道:“是,合该本宫出的……”

  这样讲了,也没什么好争的了,自然要归太子妃出了。

  太子妃像是想了想,边擦汗边道:“什么稀罕物件你们都见过了……本宫倒是有个送子玉观音,是年前打禅山寺请来的,不是什么珍贵的物件,讨个吉祥意思吧……”

  太子妃叫人去拿了,明月不想掺和,笑着就要起身,叫清河郡主拦住了,道:“可别走,你才新婚,这个物件最和你,最是要留下来的。”

  明月推脱不得,又见大谢氏朝她打眼色,只好坐下了。

  一趟牌打下来,明月打得不走心,旁人像是以为太子妃给明月示威,俱都让牌,要让她接了这彩头,打了几转,这玉观音到底是到了明月的手里。

  不过小臂长,净美温润,浑身像是散发着柔光一般,不论旁的,确实是个好物件。

  太子妃笑着喝水,道:“我先前一直没消息,后来去请了这观音回来,不过数月便得了喜讯,不过就是每月都要送去禅山寺受一日香火供奉,是个麻烦玩意……”

  明月把玉观音小心放好,叫云竹妥善收好,笑道:“谢娘娘舍爱,倒是我夺人所好了……”

  太子妃终于受不了了,像是完成了任务,边往凉快的主厅去,边道:“哪里的事情,收着便是。”

  侧厅里的妇人们纷纷热得跟着换了位处,明月也没再多坐,讲要去逛逛院子,找了个顾府的小丫鬟,便出去了。

  那屋里闷热,讲话都带着刀锋,待得实在不爽利,明月出来便松了口气,笑着问小丫鬟道:“可晓得我夫君去哪了?”

  小丫鬟想了想,道:“该是在前院,同老爷下棋呢。”

  明月擦了擦汗,像是随口道:“是顾首辅吗?那我倒不好去了,本来还想同夫君商量过后去街上的事……”

  小丫鬟连忙道:“能去的,也没几个外人,夫人倒是能去凑凑热闹。”

  明月便一笑,叫翡翠给了小丫鬟赏钱,边道:“那辛苦你走一趟带我去了。”

  小丫鬟收了赏钱,喜笑颜开地便带路了。

  顾宅很大,修的精致又漂亮,来往的下人长相衣着都体面,翡翠打着伞,明月也热得出了汗,走一会歇一会,走了有将近两刻钟,这才到了外院。

  远远见了院子里的人,明月叫了停,对小丫鬟笑道:“谢谢你,快去娘娘院子里伺候吧,我已经认得路了。”

  小丫鬟也不多想,笑着便走了。

  院子里有许多人,明月看到了谢琅玉,他坐在人群中间,靠在椅背上,看着院里两人下棋,时不时同一旁的人讲话。

  明月多看了谢琅玉几眼,又看了一圈,往中间下棋的那两个人脸上瞧,一眼便定在了左侧穿灰色长袍的病弱男子身上。

  颓唐如玉山之将崩,这是个极为俊美的病弱男人。

  经过了时光的打磨,儒雅贵气,气质张扬,坐在人群里几乎在发光,一眼能让女人挪不开眼。

  他看着三四十岁,没什么老态,肩背挺直清瘦,没一会,他站起来了,像是下赢了,边上有人笑着恭维,讲了什么好听的话,他摆了摆手,大声笑了笑,风流又肆意。

  明月看着他的脸,他生得也很白,在一种同龄的中年人里,俊美张扬地过了头,又有一股久居高位大权在握带来的从容平和。

  明月没进去,心里已经有数了,她扇了扇扇子,看着这个人的脸,晓得这个顾首辅,多半就是她的父亲。

  翡翠也跟着看,原本还没什么,结果越看心里越是不平静,本来瞧着其实没那样像,但是一联系在一齐,便越看越像了。

  明月心里有些烦,又有些难过。她又看了眼谢琅玉。谢琅玉正靠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顾治成,他年轻英俊,个子比顾治成还高一些,肤色偏冷白,是这院里唯一一个同顾治成站在一起,还依旧招眼的男人。

  谢琅玉敏感地察觉到了外边有人,没急着往外看,一旁的吴清源小声在他耳边道:“像是夫人来了。”

  谢琅玉轻轻点了点头,拨了拨桌上的茶杯,看着眼前还在讲话的顾治成。

  他已经有数月不露面了,现下却讲起了那日在朝上何连对谢知的状罪,显然,他虽然人不在朝堂上,却依旧对着朝堂的动向一清二楚。

  顾治成手里拿着个扇子,敲了敲小案,笑起来眼角带着细纹,这并不损他的风度,反而带着股奇特的魅力,他缓缓道:“何连这个人,太激进了,走不远的。”

  一旁有下官附和,“这人疯狗一样,除了邹太师,他谁都咬……”

  谢琅玉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笑笑,无意发表意见,在院子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谈朝廷命官,也只有顾治成做的出来,他的作风一向如此。

  谢琅玉并不打算同顾治成有过多的牵扯,没一会就找借口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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