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更2更3更_绿茶病美人只想当咸鱼(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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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1更2更3更

  宰相抱着安定侯世子进了南厢房,这是等候在外的侍从有目共睹的事情。

  众人皆是敛声屏息,静候着等里头吩咐,虽然不至于默认半夜会叫水这件事,但也八.九不离十。

  可谁想,热水是叫了,衣裳也备了,宰相却在里头不过待了一刻钟,便径直出来了。

  伺候的侍女见男人衣裳下摆和衣袖尽湿了一片,神色寡淡不喜不怒,也没敢说什么,只跪了下去恭敬询问:“大人可要换身衣裳?”

  “嗯。”俞寒洲已然坐于桌边,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之前做的膳食都摆好了,没有他的吩咐,也没人敢动。

  侍女福了福身,道:“奴婢这便去东厢房取衣。”

  相府总管唐青枫前几日被派去城郊的安和堂管事,今夜办完事也赶了回来,就等着伺候。

  见俞寒洲坐下,唐青枫忙过来斟酒,倒了一杯后又退了一步,转头示意侍女退下,方躬身道

  “大人,京郊安和堂一切顺利,流民们皆妥善安置了,也各自寻了生计,相信再过不久就能独自过活,不再需要救济了。”

  “幼童可入了学?”俞寒洲施施然问。

  “都入了。也有些商量着要给大人您立长生碑,不过属下记得大人之前交代过行事要低调,便给阻止了。”唐青枫笑道,“大人的功绩,便是没有长生碑,也该载入史册。”

  俞寒洲饮了口酒,一言不发。

  唐青枫知他不耐烦听人奉承,很快又正色道

  “十日前您派去淮水接应流民的车队已经抵达,昨日开始灾后重建事宜,并无太大困难。但陛下派过去的人似乎遇到了一些问题,言初南侍郎也命人送了信回来。”

  说着,一封密信被呈上。

  俞寒洲接过,打开后略略扫了一遍,就见其中言辞恳切,字字句句皆是道歉之语……及至文末,方转弯抹角提了正事。

  他也未曾对此表态,只神色淡淡地看完,便用烛火点了信,扔进了炭盆。

  唐青枫摸不准他的心思,只得道

  “淮水一带闹了洪灾之后,陛下多次下旨赈灾,可这粮草早早到了,银子却迟迟未到,言侍郎约莫是如今才想明白其中关窍,方着急向大人求援。”

  俞寒洲闻言低嗤一声,慢声道:“有功夫同本相哭诉经费不够,却没功夫在那边做点有用的事,真让去弄银子,倒是畏首畏尾。”

  “淮水一地的地头蛇,能没点油水?他若真想做,早干出实事了。骨头没被打碎,便不知人间疾苦。”

  唐青枫听了缄默垂首,却是不敢应这话。

  官僚勾结,中饱私囊,早已是北朝百年常态。

  其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狡兔三窟,想要连根拔起何其艰难。

  皇帝命户部拨出去赈灾的银子,从京城到郊外这一路上,都要减去四分,再一座城池一座城池地运过去,重重克扣,最后能剩下什么?

  从先皇继位伊始,这股风气便早已盛行。

  当年开国皇帝试图以贪治国,大肆启用、重用贪官,让贪官对自己尽忠,搜刮民脂民膏,巩固皇权。虽说李氏皇权因此而屹立不衰,却导致了极大的民怨。

  之后,先皇为了安抚民心,诛杀了一部分民怨极大的贪官污吏,本是一件好事,谁知诛杀官吏后得到的赃款,却是尽数进了国库,大兴土木于各地建造行宫,视民生于无物。

  及至当今皇帝继位,已然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再无回转余地。

  老皇帝并无大才,甚至守不住本朝国土,于吏治一道也无所建树。

  如此环境下,朝臣每每前去赈灾都难以拿到足够的官银,没银子自然救不了百姓。

  可自从俞寒洲官拜宰相、任内阁首辅之后,赈灾的难题就好似迎刃而解了一般。

  无论中途银子被克扣了多少,最后抵达灾区的粮草白银永远是足够的,百姓的日子就此变得好了起来。

  旁人都不知道俞寒洲是如何做到的,可底下的心腹,譬如靖安卫首领唐青枫和高值、礼部尚书、工部尚书、内阁大学士、户部尚书等人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俞寒洲能凭空生出赈灾银子吗?自然不能。

  可他有本事让贪官污吏俯首称臣,不敢妄动,甚至不得不将他视为自己人,敛的钱财还大多数进了他的腰包。

  这些从贪官身上敛来的钱财,转眼便成了赈灾重建、兴办私塾、兴修水利、养兵备战的资本。

  为此,当朝国舅屡次命人暗中查探,甚至不惜将培养多年的暗线埋到相府当卧底,就为了能抓到俞寒洲的这个“把柄”。

  试想,敛贪财以反哺百姓,百姓并不能给你带来什么回馈,最多效忠于你,这样毫无收益的事,有几个人愿意做?

  可俞寒洲却千方百计在这件事上下功夫,不是狼子野心图谋不轨又是什么?

  若国舅能收集到证据,那么,俞寒洲瞒着老皇帝笼络民心、意图谋反的罪名便是板上钉钉了。

  真要说起来,这是多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奈何当朝宰相我行我素,做“贪官”做得风生水起。

  救民于水火,却不得好名声,俞寒洲始终如此极端行事,自然被朝臣诟病。

  比方说,上个月,工部出了一个叫言初南的员外郎,于救灾方面很有些建树,经验老道,乃可用之才。

  俞寒洲考察了之后,便朝老皇帝进谏,任命言初南为工部侍郎,负责淮水一带的赈灾事宜。

  言初南一心为民,是个实打实的清官,当即便领了命。

  只是在出发之前,当朝宰相俞寒洲召见了言初南,商讨赈灾事宜。

  之后,俞寒洲的心腹之一工部尚书又朝言初南抛出了橄榄枝,有意将其收归麾下。

  哪想言初南一口一句当朝首辅俞寒洲与贪官污吏同流合污,竟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应下。

  至此,工部尚书败兴而归,就此事回禀了俞寒洲,直呼言初南是个糊涂蛋,迂腐死板,不堪大用。

  而自诩清正的工部侍郎言初南带着人启程往淮水而去,紧赶慢赶到了之后,却发现赈灾的粮草到了,银子却没了……

  一直以来由俞寒洲解决的灾银问题,竟是再次出现。

  而言初南,一个两袖清风从不与权贵来往的新晋官员,很显然对此束手无策。

  适才那封信,便是言初南“束手无策”了十日之后终于“想通”的产物。

  唐青枫见俞寒洲神色不喜不怒,便斗胆道

  “大人,那言初南先时大言不惭,自己都未对百姓做出什么贡献,却对您大放厥词,须知若没有您出手,那些个狗东西又如何会将银子吐出来给百姓?

  工部尚书等人皆以为,这样的人不懂得迂回,看不清形势,若将其收归麾下,恐怕不利于大人的计划。”

  “是么?”俞寒洲敲了敲桌子,看向唐青枫,问,“他们那般想,那么,你以为如何?”

  “属下……”唐青枫犹豫了一瞬,便颓丧地垂了头。

  当初他也是冥顽不灵,一心以为俞寒洲是乱臣,不屑于追随,可后来险些国破家亡,看着俞寒洲平乱世,一点一点将这个腐朽的王朝救了起来,才深感自己的无能和愚昧。

  言初南和年轻时的唐青枫,可以说非常像。

  唐青枫挣扎许久,到底是愧疚道

  “属下以为,那言初南应当是知道自个儿误会您了,所以才来向您求助,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哦?”俞寒洲似是觉得好笑,低笑了一声,“本相倒不觉得工部侍郎对我有什么误会。我本来也就是个贪官。他们不屑与我为伍,也是意料之中。”

  唐青枫闻言瞬间想缝了自己的嘴,羞愧道:“属下当初也……”

  “罢了。”俞寒洲忽而敛了笑,单指敲了敲桌案,道:“让工部尚书同言初南接洽,银子从相府出。愿意跟着本相做事便跟着,不愿便继续当清官去。本相只救聪明人。”

  言初南是个能干实事的人,也是最近才崭露头角,多的是人想笼络,而一旦笼络不成,等着言初南的要么是一个死,要么就是被安上救灾不力的罪名,就此被架空,被打成永远没有实权的改革派或者中立派,此生很难再有施展抱负的机会。

  俞寒洲手下不缺人才,之前给了言初南发挥才干的机会、该提醒的都提醒过,也不过是出于爱才之心,仅此一次。

  无论成不成,都不再是俞寒洲想要关心的事。

  道不同,则不相为谋。

  唐青枫听懂了男人的意思,片刻后竟是撩起下摆跪了下去,朝俞寒洲磕了个头。

  他没说为什么要磕这个头,或许是为了曾经同样犯过错却被原谅的自己,或许是为了至今依旧被人诟病的俞寒洲,总归磕得真心实意。

  俞寒洲也无心去问,瞥了一眼便径直饮酒。

  唐青枫磕完头便起了身,笑起来,道:“大人,这游轮再是华美,到底比不得相府静谧,世子如今正该静养,不若接了回去?”

  “嗯。”俞寒洲将杯中的酒饮尽,却是道,“将潇湘别院收拾出来。”

  唐青枫一时微愕,悄悄看了一眼俞寒洲,躬身应是。

  及至出了门,唐青枫心里还在想,那潇湘别院景色怡人,堪比仙境,自建成便无人配住得,很是神秘,安定侯世子那般天姿玉貌,住进去养病倒是很合适。

  可潇湘别院毕竟不在相府之中,若是如此,外头传的“金屋藏娇”,可就真坐实了。

  也不知道安定侯世子愿不愿意。

  正沉思着,迎面就看见穿着一身侍女衣饰的青雾站在走廊尽头,似是在等他。

  青雾是靖安卫首领之一,曾是江湖中有名的女侠,武功高强,平日里多在外执行任务,也就俞寒洲救馥橙那一次,她被调回来帮过忙,之后就再没见过。

  唐青枫有些不解,走过去问:“青雾,你怎么在此?还穿着侍女的衣物?”

  “大人让我过来给安定侯世子当侍女。”青雾说着指了指南厢房的方向,又很是规矩地福了福身。

  唐青枫见她做得挺像那么一回事,不由打量了一番,道:“怪事啊,你这一个女侠……大人让你做什么不好,来做安定侯世子的侍女?你能伺候好世子吗?”

  青雾听了面色不愉,斥道:“如何不能?那安定侯世子跟我弟弟一个年纪,我弟弟自幼由我养大,如今都定了亲了。照顾人这事我擅长。”

  “是有几分道理。”唐青枫笑了,转眼又想起来一事,问,“世子原来不是有个侍女?可是伺候得不尽心?”

  青雾闻声,扭头往小厨房那边示意了一下,悄声道:“安定侯世子的丫鬟,就是叫春喜的,怕是要没了。犯了大人的忌讳,能不能得个全尸还不好说。”

  “此话怎讲?”唐青枫问。

  青雾便将这几日的事情悉数说了,又道

  “你想想,世子心性纯真,如何会和大人离了心?纵使真闹脾气,做奴婢的也应该劝着才是,断没有帮忙的理。

  我可问过靖安卫了,那春喜平日里不让馥世子做这做那的,手伸得比谁都长,怎么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就突然一切以世子意愿为准则了呢?

  依我看,分明是那贱.婢看世子懵懂,便居心叵测,想着趁乱让世子离了大人,便和她在一处了。

  得亏今日大人没负气离去,要不然世子如今发了病没人救,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真就要到害了世子,那贱.人才知道后悔。”

  青雾平日里性情平和,很少这般说别人坏话。

  连她都忍不住为馥橙感到气愤,想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知道了,既然如此,等会儿你便同我一道去见春喜,看大人是要自己审,还是旁的。”

  “嗯。”青雾应下了,一边跟着唐青枫一边道,“春喜还在那跪着,估计想着世子能救她。她可能还不知道,大人这次叫我回来,便是打算让我去画舫查探一番的,我看呐,今日真查出什么来,这春喜命就没了。”

  “你是说她可能要害世子?”唐青枫瞬间皱了眉。

  “差不离。”青雾点了点头,道,“大人从来不做无用功,我又擅解毒,都让我去查了,能没什么猫腻?”

  唐青枫闻言,神色凝重起来。

  又过了半柱香,唐青枫同青雾前往画舫查探完毕之后,便返回来向俞寒洲禀告。

  此时俞寒洲已然换了身墨色劲装,正立于桌案后写字。

  唐青枫将靖安卫汇报的情况说了一遍,方道

  “大人,根据我和青雾在画舫上查探的结果,加上靖安卫的观察,春喜这两日确实心怀不轨,这是青雾在春喜房中搜到的东西。”

  唐青枫递过来一个小小的药瓶。

  “是什么?”俞寒洲闻声眼皮都未抬,也并未伸手去接,面上甚至都未有意外之色,想来早有预料。

  唐青枫便将药瓶放下,道:“是宫里的秘药,迷情散。多是床笫之间助兴用的,对男子身子危害极大,女子用了则容易怀孕。”

  “还有别的么?”俞寒洲冷笑一声。

  “没有旁的药了。不过,青雾在春喜房中寻到了世子用过的许多贴身物品,多是衣物和小摆件,属下适才已经做主烧了。”

  “只烧了世子的东西?”俞寒洲微微勾唇,眼中却没有笑意。

  唐青枫被看得寒毛直竖,忙解释道:“春喜的所有东西也都烧了,屋子也暂时封了,属下想着明日便将屋子拆了重建,绝不留下一点痕迹。”

  “很好。”俞寒洲慢条斯理放下笔,垂眸扫视着纸上的字。

  【馥橙】

  简简单单二字,观之却是笔走龙蛇,力透纸背,分明从未有人写过,乃俞寒洲自创的字体。

  他凝神看了一会儿,方道:“之前喂了几年的药?”

  “回大人,一年半。最多一年又七个月,春喜必死无疑。”唐青枫掰着手指算了算,又迟疑道,“大人,馥世子素来体恤下人,宽和包容,可不知道这事,若是春喜死了,世子那边会不会……”

  “下药之人,有怜惜的必要?”俞寒洲漫不经心地瞥了唐青枫一眼,便看得对方噤了声。

  “着靖安卫押着人去慎刑司,审清楚了画押,将供词呈上来。在那之前少惊扰安定侯世子。”

  唐青枫顿时肃容躬身道:“是,大人。”

  随即,相府总管便带着名靖安卫出了门,往小厨房的方向而去。

  夜里风大,又有霜露,着实冷清。

  唐青枫冻得搓了搓手,远远望着跪在小厨房附近低泣的春喜,不由摇了摇头,心道,天堂有路你不走,这皇后宫里出来的人,到底还是贪心不足,拎不清。

  先时春喜被派去陷害馥橙,立场上本就是死八百遍都不够的。

  结果她为色所迷,见了馥橙良心发现,不下.毒了。

  本来这个决定能让春喜捡回一命,奈何她实在是昏了头,不仅投靠了太子,帮着给馥橙洗脑,让馥橙承受了不少压力,一度心灰意冷寻死,还将毒换成了致人虚弱的药……

  这里头……哪一件事都是罪无可恕。后来俞寒洲出手,救了馥橙,春喜当场悔改,表示要好好照顾世子。

  当时俞寒洲考虑到皇后那边还不知道馥橙被救了,有些计划未曾实施,需要掩人耳目,便给春喜喂了毒,暂时留了一命,以备不时之需。

  按理说,后面馥橙多次潜移默化影响春喜,应该是能让春喜彻底改邪归正的。

  哪想到馥橙于情.事上一窍不通,春喜都那般觊觎他了,他还未曾察觉。

  至此,春喜的野心便越来越大,开始越过靖安卫的权限给馥橙做决定,看似一马当先护着馥橙,实则未曾真正问过馥橙的意见,连俞寒洲为馥橙做的那些事,春喜都给瞒了下来。

  而今日,更是帮着馥橙,将信物送回给了俞寒洲,谎称馥橙年少不知事,才送还信物……

  唐青枫一桩一件地在心中理清了春喜做的事,多少有些为馥橙感到不值。

  馥橙想要和俞寒洲决裂,就此不再来往,春喜不说劝着,还装傻帮忙掩饰,倘若今日俞寒洲没能察觉到不对劲,信了春喜的话,负气而去,那被留下来的馥橙会如何?

  唐青枫虽然并不知道馥橙的具体病情,但也听高值说过,馥橙的命是全靠俞寒洲吊着的,这一个弄不好,便是后悔一辈子的事……

  而春喜说来说去,都是因着那点私情……

  唐青枫攥了攥手,又见青雾就等在小厨房附近,便带着青雾一道到了春喜面前。

  春喜似有所感,僵硬地抬头望向来人,却并没有见到馥橙。

  她喃喃道:“世子怎么不来看我?他知道了吗?”

  唐青枫摇了摇头,蹲下来看她,道:“馥世子心软,大人如何会告诉他?春喜,事到如今你还要装傻?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你就是瞒过自己,也瞒不过大人。”

  “唐总管,你劝她做什么?”青雾面露鄙夷,道,“靖安卫都说了,她天天暗示自己她是为了世子好,这人骗自己骗得久了,可不就信了?哪里能听进去你的话?”

  “要我说,你是真的蠢,馥世子自幼跟着老国师学习,一手占星术闻名天下,你真觉得,他对你一无所知?”

  春喜闻言如遭雷击,原本跪得笔直的身子软得瘫了下去,仿佛极为恐惧般,怔怔道

  “不会的……不会,他还小,他不懂的……而且他早就原谅我了,他原谅我了你不知道吗?那天我跪下请罪,他还心疼我了……”

  青雾不由露出了几分厌恶之色,道:“适可而止吧,馥世子原谅你,你可有良心发现放过他?这世上是有公理的,不是说你觉得你为了他好,就一定是好,你能骗过谁?馥世子能不知道那么做自己会落入什么境地吗?可他还是一次次选择保了你,你还想他如何?为你去死吗?”

  春喜听了顿时崩溃大哭起来,恨声道:“我有错吗?我何错之有?谁没有私心?我想让他留在我身边有错吗?”

  “你不该害他。”唐青枫冷漠道,“大人同样在意世子,可你瞧,大人做得最多的就是护着世子。你又做了什么?”

  她做了什么?

  春喜愣了一下,一时间只觉得浑身如堕冰窖。

  是了,她做的可多了。

  她瞒了俞寒洲做过的事,不让世子惦记俞寒洲,一边说服自己她是为了世子好,一边享受照顾世子的感觉。

  可馥橙最后还是自己猜到了,还对俞寒洲那般倾慕。

  她故意告诉世子没有小厮伺候,想着世子病弱无人可依靠,自然与她更进一步,有了实质关系,世子总会对她负责,哪怕纳她为妾。

  可馥橙宁可自己照顾自己,也不让她近身。

  她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崩溃,更怨恨,更求而不得。

  一直到今日,她看到了那两个枕头。

  俞寒洲想要世子。而她阻止不了。

  当馥橙决定与俞寒洲决裂的时候,她其实是高兴的,可她不能表现出来,她佯装欲言又止,却一句话都没有劝说。

  心里有个魔鬼告诉她,只要这一次俞寒洲走了,馥橙便和俞寒洲再无瓜葛,之后她再下一次药,只要馥橙和她发生了关系,便属于她了。

  馥橙病成那样,又如何能反抗她呢?

  至于没了俞寒洲,馥橙会不会死……反正两年后毒发,她也会死,他们是一样的,为什么不全了自己的念想?

  所以她对着俞寒洲,说了谎,哪怕她怕极了俞寒洲。

  然而俞寒洲还是看出来了。

  甚至,俞寒洲都不屑于亲自解决她,她所做的一切,也只有馥橙才未经人事,看不懂那背后肮脏的、自私的欲.望。

  春喜忽然掐着自己脖子仰头大笑起来,笑得涕泗横流。

  唐青枫站起身,道:“大人与世子如今好得很,不日便入住相府,你可安心了?”

  春喜听了,双目瞬间瞪大,竟是从地上爬了起来就要往那边冲,口中大呼“馥橙”的名字。

  青雾见状,当即上前一脚踹倒了春喜,又命靖安卫将春喜的手脚绑住。

  见春喜依旧歇斯底里,她甩手便给了春喜一巴掌,怒道:“你还有脸喊世子?今日我去画舫上检查,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什么?”春喜喘着气瞪着青雾。

  “迷情散。”青雾从怀中掏出一包药,厌恶道,“以安定侯世子那样的身子,这药下去,恐怕一个不好便当场咽了气。你怎么敢?你还自诩爱慕他?真是蛇蝎心肠!”

  春喜愣愣地听着,又大笑起来,道:“是啊,我是恶毒,我还对他用过,但没有效果……那晚世子被皇后娘娘的人也下了毒,否则我早就成功了。”

  青雾闻言大惊,几乎要将春喜当场掐死,斥道:“所以是皇后的毒将你这药给中和了?怪不得……怪不得那日馥世子分明死里逃生,却面色绯红不像是久病之人,我说怎么有些不对劲,原来是你这贱.婢干的好事!”

  “你想要他的命就直说,何苦做这苦情戏?”

  青雾抬起手又扇了春喜一巴掌,手上力道越掐越重,当真要将春喜活活掐死。

  唐青枫见春喜已然翻了白眼,忙抓住了她的手。

  “青雾你冷静点。来人,把她送走。”

  “她要去慎刑司过明路,咱们这不好动用私刑的。”

  “哦,也是呢。”青雾理智尚在,当即放了手,朝春喜道,“慎刑司的手段可是高明得很,这一去,你怕是连个全尸都没了。”

  春喜闻声也顾不上咳了,只抓着唐青枫的脚,尖叫道:“让世子见我!让馥橙来见我!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照顾他……唔唔唔……”

  话音未落,靖安卫便用布堵住了春喜的嘴,不让她再喧哗。

  唐青枫挥了挥手,道:“赶紧带走。馥世子还未睡,可别惊了他。”

  春喜更是挣扎得厉害。

  然而在错失无数次馥橙给的机会之后,她已经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靖安卫当即劈手打晕了她,将人扔上快船,迅速离去。

  青雾见状摇了摇头,道:“先前大人特意派了一队的靖安卫过去守着世子,我还不大理解,如今想想,有这么一个人在馥世子身边,可不得时时刻刻盯着。得亏世子不晓人事……”

  “嗯,明日我便召集侍从,好生警告一番,免得又有人生事。”唐青枫是相府总管,管的琐事比高值还要多,做起来也是熟门熟路。

  青雾跟着走了回去,道:“最好留些已经嫁人的,比如我这样的,再就是小厮……不,还是留些嬷嬷吧。安定侯世子长得那般模样,靖安卫都未必无动于衷,那些个小厮哪有什么定力?”

  唐青枫想起当年跟着俞寒洲第一次见到馥橙时自己的愣神,深有同感地点头。

  不怕主子娇气难伺候,却怕主子风华绝代犹不自知,总不能供起来不见人吧?

  这一见人,就难免出事。

  没看他们大人都无法自拔吗?

  馥橙并不知自己在旁人眼里已然成了蓝颜祸水。

  他身子弱,还病着,并不敢在热水中泡太久,沐浴完了便裹上厚厚的浴袍,慢慢挪到卧榻边坐下。

  浴房里很是温暖,即便离了热水也不如何冷,他便懒洋洋地抓着布巾,给自己拧干头发。

  满头青丝长过了腰,浓密又柔顺,因着发质很好,哪怕发尾有些自然卷,也没出现打结的现象。

  馥橙抓着头发拧水,拧了一会儿便觉得累,有些烦了,干脆伸手轻轻拉了拉旁边的小铃铛。

  叮铃铃的声音响起,清脆又悦耳。

  馥橙索性松开头发,连毛巾也丢在一边,就单手揪着铃铛铃铃铃地一直拽,双眸还期待地望着不远处的珠帘。

  果然,才拉了不到两下,熟悉的墨色身影便从屏风后大步走了进来,撩得珠帘噼啪响。

  馥橙被俞寒洲的架势唬了一跳,忙松开手塞到浴袍里捂着,一脸无辜地瞅俞寒洲,甚至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慢吞吞道

  “我没做什么。”

  以为美人遇到问题急着进来的俞寒洲:“……”

  这个淘气包……

  下意识松了口气,俞寒洲走到馥橙面前,弯下腰摸了摸少年的手背,又贴了下脸,都是温热的。

  男人关切地望着馥橙,道:“唤我做什么?手别藏着,伸出来。”

  馥橙见他好像没有生气的样子,便乖乖伸了手,说:“我擦头发擦累了。想让你帮帮我。”

  俞寒洲听了低笑一声,坐到一边,将少年的手放到膝上,按住了脉。

  “先瞧瞧身体怎么样,再帮你。适才泡得久了。”

  “哪有多久……”馥橙反驳了一句,又好奇地看着男人,小声问:“你会给人治病?”

  “嗯,要号脉了,静心放松。乖一点别说话。”俞寒洲哄他。

  馥橙点了点头,却又忽然想皮一下,便放松地捏着袖子举起手,伸了个懒腰,双眸雾蒙蒙地嘟囔道:“好累噢。”

  这架势,俨然没把俞寒洲的话听进去。

  甚至,他伸懒腰的模样也和旁人不太一样,寻常人举起手伸展身体的时候势必会用点力,他却看着浑身软绵绵的,仿佛能就此软倒下去。

  俞寒洲一时微眯着眸盯紧他,似是有些不满。

  馥橙被他盯得怂了,懵懵地问:“你看着我做什么?”

  “看你能多不听话,号脉也闹着玩。”俞寒洲见他坐着还晃了晃,索性将人揽过去靠到肩上,半搂着馥橙给他把脉。

  馥橙还没被成年男人这么搂过,有些不习惯地瑟缩了一下,又因为这会儿在把脉不好推开,便闭了眼。

  片刻后,俞寒洲松开他的手,见他还乖乖合着眼,便捏了捏他的下巴。

  馥橙受惊地睁开眸,仰头望向对方,就撞进男人幽深难言的目光里。

  他蹙了蹙眉,道:“你怎么比我还脾气不好,你这样,怎么让我支使啊……”

  俞寒洲闻言几乎被气笑,俯身看他,低声道:“是谁先不听话?”

  馥橙闻言理直气壮地瞪了男人一眼,道:“我乱动,那是我累了。你这点功夫都等不及,说明没耐心,脾气不好,你跟我住肯定经常生气,就不适合。”

  “……”本是有些不悦的俞寒洲,当即被说得哑了火,沉默。

  馥橙见他不说话,便慢腾腾地从他怀里钻出来,随便梳了梳自己的湿发,抓起一边的布巾裹住拧了拧。

  随即,他又觉得麻烦,松了手,扭头瞅一眼俞寒洲,将布巾塞到男人手里,娇气地抬了抬下巴。

  “你给我擦嘛。等会儿头发冷了我就着凉了。”

  俞寒洲一时气息微沉,过了片刻,又莫名勾了勾唇,伸手接过布巾,小心地裹住一捧乌黑的长发,从上到下拧干。

  馥橙见他像是突然消了气,动作又温柔,便软软地挨近了一点点,道:“你刚刚……为什么对我生气?”

  只是皮一下,俞寒洲肯定不会生气,馥橙很笃定,毕竟他之前更作。

  所以,肯定还有别的跟他有关的事,让俞寒洲心神不宁。

  俞寒洲闻声动作一顿,眸色晦暗不明,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半晌方道

  “你那个侍女,就不关心她去了哪里?”

  馥橙闻言耸了耸肩,道:“春喜去哪里,一般都不会告诉我。她有自己的想法。”

  “嗯,所以你不在意?”俞寒洲忽然停下动作,伸手绕过馥橙耳后,把着少年的后颈,将他转过脸。

  这动作很有些禁锢的味道,馥橙却也不反抗,懒洋洋地点了点头。

  “一开始我还是有把春喜当自己人的,可是后来占星术对她没有用了。她瞒我很多东西。跟你不一样,我看不透你,你在我这里是一个复杂的卦象,春喜是一团浑浊的雾气,会腐蚀我。”

  “所以,即便本相告诉你,春喜被我派人送走了,你也不伤心?”俞寒洲问。

  “不。不适合的人,自然不会一直陪着我。”馥橙心里明镜似的。

  他疑惑地看着俞寒洲,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心浮气躁?”

  俞寒洲继续给他擦着头发,一言不发。

  馥橙默默想了想,觉得俞寒洲也不至于这样,那估计就是卦象里言初南那件事了……

  只是他毕竟不在场,理论上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也不好说什么安慰俞寒洲的话。

  甚至俞寒洲也不需要安慰,这个男人一向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只是历来成大事者,是非功过皆由后人评说,难免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

  馥橙想了好一会儿,等到俞寒洲用内力给他把头发弄干了,才勉强想出个不那么奇怪的方法。

  他扭头看了看俞寒洲,随即在男人少有的淡漠的目光里,伸出手指小心地勾了勾俞寒洲的手心。

  哪想,本是寡言冷淡的男人当即勾唇笑了起来,一把攥住他伸过去的手,举到唇边,就这样一边盯着他看,一边轻轻吻了一下他的无名指。

  馥橙哪里想到对方会突然耍流氓,忙挣了挣,气急道:“你唬我!”

  俞寒洲低笑出声,道:“本相可没说几句话,如何诓你了?”

  “你……你用苦肉计。”馥橙指控。

  “本相可好好坐在这,哪里苦了?”俞寒洲好整以暇,又握着他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吻过去,还吮了一口,简直肆无忌惮,嚣张至极。

  馥橙抽不回手,气得眼尾都红了,控诉道:“你学我!你无理取闹。”

  “学你什么了?”俞寒洲眉眼含笑。

  馥橙微微红了脸,憋了半天才道:“……学我卖惨。”

  俞寒洲一愣,啄吻的动作都停了。

  片刻后,男人却是松了手,双手伸过去捧了馥橙的脸颊,轻轻抚了抚酒窝,正色道:“你在我这,不存在什么卖惨的说法,记住了吗?”

  “那你说不是卖惨,是什么?”馥橙不解道。

  “是……”俞寒洲舒展了眉眼,凑近吻了馥橙的眉心,同他对视,郑重道,“是我对你心怀不轨,求而不得。”

  水中月再近,也不会因为落入凡尘便低入尘埃,本质依旧是孤天高月,手不可摘,触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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