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曲终人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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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好了没？好……三、二、一，冲！”
随着白猫发令式的大喊，顾北、白猫和晚礼服女孩三人猛地撞开了大门，趁着那些铠甲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飞快地从它们之间的空当钻出，向外狂奔而去。
由于是在梦境中的关系，所以用尽全力想象的话，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让这种想象具现化，比如说幻想出刀、剑之类的东西。所以顾北能够做出一些像是之前凭空生出藤蔓那样的好像“魔法”一样的事情。不过这种事情第一是要看你对你所想象的事物的熟悉程度，不了解枪械构造的人就能难想像出具有杀伤力的手枪来，其二还要梦境的主人对你所想象的事物的接受程度，毕竟在别人的梦中，场地和规则是由做梦的人来决定的，闯入别人梦中的人所能做的只是短暂地、小小地改变一些东西。就比如说现在，顾北已经感到靠想象藤蔓已经很难阻拦那些铠甲了，大约是梦境的主人开始认为，不可能存在这种会凭空出现、能自主行动的植物吧。
好不容易，顾北三人终于跑到了二楼通往一楼的阶梯处。从二楼的左右两侧分别有一段阶梯通往一二楼之间那个悬挂着酷似苏墨的画像的平台，然后从那个平台上有一段宽阶梯一直延伸至一楼的玄关大厅处，在那之后不远处就是这个古堡的正门，只要冲出那里，就可以彻底地脱离这座古堡了。
顾北他们气喘吁吁地冲下楼梯，跑到挂着画像的平台处，正准备进行最后的冲刺的时候，却生生地停下了脚步。
在大门口，吸血鬼模样的苏铭锋，和他身后的一排拿着刀斧的武士铠甲，看上去已经等候了多时了。
“哼，小杂种，你还想要跑吗？”苏铭锋哂笑了一下，“我看你往哪儿……”
话没说完，苏铭锋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原因正是因为他的目光扫到躲在了顾北身后的那个晚礼服女孩。
苏铭锋的脸上原本还有些自鸣得意的表情，转瞬之间已经全部突兀地化为暴风雨之前的阴云，他极度克制的声音中泄露出一丝隐忍而疯狂的杀意：“萱萱，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萱萱？顾北因这个称呼而瞬间皱起眉头。
而那个晚礼服的女孩虽然因苏铭锋的话而显露出了惧怕的神色，但她还是鼓起勇气挺起胸对苏铭锋说道，“我要离开这里。那边那一位亲切的小丑说，他会带我出去。”
“离开？呵呵。”苏铭锋仿佛像是听到了什么无比好笑的事情轻笑出了声，而仅仅就在下一个瞬间，他就如同变脸一样整张脸都黑了下来，全身上下散发着犹如被激怒的雄狮一样的压迫感。
他不发一言，一步一步踏上阶梯，向着晚礼服女孩走了过来。
顾北反射性地挡在了晚礼服女孩的身前，然而苏铭锋看都不看顾北一眼，上手就是一拳打在顾北的脸上，强劲的力道让顾北连身形都保持不稳，踉跄了几步还是没能保持住平衡，一下栽倒在了地上。
“阿北！”白猫当即惊呼出声，连忙跑到了顾北身旁确认着他的情况，扶着他的背让他慢慢地坐了起来。
而另一边，苏铭锋走到了躲避不及的晚礼服女孩身边，直接用一只手钳住了她的脖颈，竟然就这样将她整个人举了起来。
苏铭锋欣赏着晚礼服女孩因窒息而扭曲的面容，然后讽刺地对她说道：“萱萱，你还想要再一次背叛我，然后跟其他的男人离开？别妄想了，就算我杀了你，也不会再给你这样的机会的！”
晚礼服女孩因无法呼吸而扭曲的脸上此刻却是硬挤出了一丝笑容。
“放、放心……就算我死……死了……也不会再跟着你这个怪……”
苏铭锋神情骤然一狠，他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双手一齐狠狠地对着那纤细的脖颈拧了下去，晚礼服女孩闷哼一声，在他手中化作了飘飞的灰烬。
苏铭锋看着那些飞灰飘散，站在原地愣住了几秒。
“哈哈。”从一旁传来了嘲讽的笑声，苏铭锋闻声侧目，冰冷的目光聚焦在被白猫扶着坐在地上，还没能站起身的顾北身上。
“哈哈……我明白了。”即使脸上还留着浓重的淤青，但顾北却露出了可谓是看到了胜利的笑容，他挤着眼睛对苏铭锋笑着说道，“我明白了，刚刚那个女孩，那不是墨墨对吧？虽然说看起来很像，不过总觉得还是有一些微妙的不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墨墨的妈妈，也就是你的妻子对吧？哦，不对，应该是前妻才对，我说得没错吧？”
苏铭锋的眼中喷薄着想要将顾北炙烤成灰烬的火焰，他怒极反笑：“是又如何？这跟你接下来马上就要变成植物人的预定事项似乎并没有多大关联。”
“是啊，确实没多大关系。其实，我也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而已。”顾北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拍了拍腿上实际上并不存在的灰，然后直面苏铭锋，针锋相对地说道，“想明白了你为什么要那样虐待墨墨的原因。”
苏铭锋凝视着顾北，没有说话。
而仿佛胸有成竹一般，顾北的语气越来越慢条斯理，“对您来说，可能这是第一次和我面对面想见，不过对我而言，我已经见过你好几次了，不过……是在墨墨她的梦中，在她给我看的，她过去的记忆里。一直以来我有一种感觉，你这个人物很矛盾，你会虐待女儿，用竹条、用皮鞭打她，在她身上留下那样的伤痕，却又可以在打完之后又马上恢复一脸慈父的面貌，抱着她哭着说对不起；你也可以把她一个人扔在孤立无援的校园里，让她因孤独和抑郁而发狂，却又可以突然出现，扮演着一位负责尽职的父亲要帮她远离像我这样的害虫。我一直很困惑，为什么你这个人可以如此多变。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原因真的很简单很单纯。”
顾北抬眼，目光如枪一样洞穿了苏铭锋的瞳孔，而他口中的话语也如抹了毒药的匕首一样刺入了他的心脏——
“因为她长得很像她妈妈，对吧？”
苏铭锋的右手微微颤动了一下，而他自己仿佛还茫然无觉，只是沉默地盯着顾北看。
“从你刚刚的话来判断，你的前妻似乎是背叛了你？反正不管原因如何，你对你的前妻，好像有着无穷无尽的憎恨。上面那满满好几个房间的刑具，都是为她准备的吧？你想要折磨她，想要看她痛苦，看她哀嚎，对吧？甚至于，这一整座城堡都是为了关住她，不让她逃跑的，对吧？”
顾北“啧啧”地摇了摇头，充满嘲弄地说道：“只不过，你这里关住的好像只是一个虚影，真人早就已经逃开了吧？而这个时候，很不幸的，你发现你的女儿长得越来越像她的妈妈了。”
“胡说八道。”苏铭锋终于出声反驳道，他强自冷笑了一下说道，“就你这样的小杂种，凭着自己脑补出的胡言乱语，也敢说了解我或者我的女儿了？”
回应苏铭锋这句话的是一记拳头。
顾北在苏铭锋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就开始陡然加速，电光火石一般就来到了苏铭锋身前，握紧的拳头自下而上直直地砸在了苏铭锋的下巴上。由于梦境中极不现实的力量，苏铭锋整个人都被击飞到了空中，划过那一级级阶梯，重重地砸落到了一楼大厅的地面上。
顾北踏着阶梯一级一级走下，同时冷哼了一声，居高临下地对苏铭锋说道：“我对你的女儿了解多少？哼，这个问题我该反过来问你。你对你的女儿了解多少？墨墨她有人格分裂症，这种事你了解吗？！”
苏铭锋挣扎着从地上直起身来，同样气急败坏地说道：“什么人格分裂症？她精神上是有些问题，但你怕是连什么是精神分裂什么是人格分裂都没弄清……”
顾北走到苏铭锋的身旁，蹲下身体，揪起苏铭锋的衣领对着他的脸上又是一拳，同时更加愤怒也更加可笑地说道：“我没弄清？没弄清的是你吧！你女儿得的就是几十亿人里万中无一的解离型人格障碍！你知道这病是怎么得的吗？这可是完完全全拜你所赐啊！她的每一个人格的诞生都是由于遭受了巨大的痛苦，要我一个个来给你解释吗？！”
“什、什么……？”苏铭锋一时还没有太反应过来顾北话中的意思。
顾北冷笑了一下，扳着指头对苏铭锋解释道：“你知道吗？在墨墨她小的时候，她可是最喜欢她的爸爸的，简直就好像是你当成了一个无所不能的天神一样。而在最开始的时候，你也的确是一个好爸爸的形象。不过，事情好像就是从你离婚之后开始不对的。自那以后，你对她可以说是越来越冷漠，交流越来越少，而只有对她越来越苛刻的要求。你还记不记得在她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在你们家里的餐厅里，墨墨仅仅因为一次考试没有拿到满分而被你冷面以待的场景？”
苏铭锋心念一动，两人所身处的背景这就悄然发生了变化。精致的餐座旁，小女孩拿着试卷，小心地打量着对面男人的眼神，寄希望于哪怕一句赞美或者鼓励，而她在那双眼中看到的却只有那个男人的失望与叹息。
这是顾北在真理的梦中所见到的场景，但这一幕并非是顾北生造出来的。这里是苏铭锋的梦境，而梦又是记忆的延续。是顾北的言语激活了苏铭锋的记忆，而梦境忠实反应了这一场景。
顾北幽幽地向着苏铭锋解释道：“在这里诞生的人格叫做真理，她仰慕着父亲，却没有从她那里得到哪怕一句安慰或鼓励，所以她认为自己无能，所以她模仿你，穷心尽力想要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只想得到一句永远都不会来到的父亲的认可。”
看着这一幕，苏铭锋确实回忆起了一些东西。那个时候的墨墨一张苦瓜似的脸楚楚可怜，然而这副可怜又可爱的样子却令他想起了另一个人，本来想要说出口的宽慰的话语不知不觉中却也都变成了冷言冷语。
“接着，是墨墨她初中的时候。”顾北再一次开口，“你对墨墨开始变得越来越残暴，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用竹条抽？用皮带打？为什么你能变得如此冷血？怕不是因为墨墨越来越长得像她妈妈的缘故吧？还记得吗？有一次，墨墨在挨完打后，问你你怎样才能不继续打她，你当时说，‘墨墨你……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呢’，那是因为，如果她是个男孩的话，就不会那么像她的妈妈，是吗？”
而周围的画面也再一次变换，房间里，年幼的墨墨怯生生地伸出一条嫩藕似的手臂，承受一下又一下竹条的抽打，手臂上染上了一道道红印，而她却连闷哼一声也不敢，眼泪顺着脸颊无声滑落，而她最终鼓起勇气，用清脆而决绝的声音说道：“那……我现在就是一个男孩子了，爸爸你可以不打我了吗？”
“因为墨墨长得太像你的前妻，所以，你在虐待她的时候得到了快感了，对吧？就好像是在报复你的前妻，看着墨墨扭曲的脸，就好像看到了你前妻的痛苦，是吗？你这恶心至极的变态！”
顾北朝着苏铭锋身上踹了一脚，苏铭锋没有还手，他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周遭的场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这个时候诞生的人格叫天昊，墨墨因为长期痛经，在最需要照顾的时候家里永远是空无一人的。而又因为误解了你刚刚那句话，所以她自我催眠说自己是一个男孩，以此想要逃避疼痛。这些事，你又都知道吗？”
“我……”苏铭锋双手扶着头，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然而顾北完全没有同情这个人，他的话语像是九幽而来的冥火，冰冷而又持续地灼烧着苏铭锋的心脏：“你虐待墨墨，打得最狠的一次，是她高中的时候，她给别的男生写了一封情书。我可不相信，你把她打得这么狠是因为担心她谈恋爱影响了学习？所以说，这是让你想起了什么事吗？莫非是……你把你前妻的样子代入到了墨墨身上，觉得她背叛了你？呵呵……在这里诞生的人格是七月，她……绝对是所有人格里面最憎恨你的一个。”
苏铭锋又一次想到了，在那个夜晚，被自己抽打得鲜血淋漓的苏墨，看着自己在她面前撕碎了她写的情书时，从她眼中流露出的仿佛想要将自己剥皮饮血一般可怖的眼神。在那个晚上，苏铭锋害怕了，他害怕的是自己。因为苏墨的那个眼神让他回想到萱萱最后那个同样融合着恐惧与憎恶的眼神，而这会让他更加狂暴。他已经失控了，他害怕自己如果继续面对苏墨，可能做出更加可怕的事情。
那是苏铭锋最后一次打苏墨，在那之后，他尽可能回避着不再与苏墨见面。因为那张与那个人酷似的面容总能让他失去理智。
“行了，别说了。”苏铭锋抱着头，发出了痛苦的悲鸣。
“还没完呢。最后是大学，你将墨墨一个人扔在大学不闻不问，呵，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墨墨她一个人躲在屋子里三个月足不出户，最后这个在孤独和抑郁中诞生的人格宁静跟别人一起相约去自杀。你要看看这事被学校发现后她给学校写的情况说明吗？”
“够了！别说了！”苏铭锋怒喝了一声。
然而顾北却完全没有闭嘴的意思，他言辞犀利道：“哼，说我什么也不了解。这些事情，你又了解了哪些？！一手造成了墨墨几乎所有创伤的自私至极你，凭什么有脸现在出现在她的面前，对她说‘我是为你好’？！哦，我明白了，是因为我吧，明明之前不管墨墨怎样都不闻不问的你，一听说墨墨交了一个男朋友就马上来阻止，是这样吗？”
顾北蹲在苏铭锋的身前，咧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然而这个笑容配合着他脸上戴着的那个小丑面具，显得无比的狰狞。
“伯父，虽然我不知道你之前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不过看在我还叫了你一声伯父的面子上，烦请您之后不要再操心墨墨的事情了，我会保障她的安全，并会让她幸福的。所以，请您不要再给她更多痛苦了。”
苏铭锋坐在地上，毫无他身上那一身吸血鬼装束的优雅，肉眼所能见的只有苍老和疲惫。
“滚……”他低声说道。
“嗯？”顾北没有听清。
“给我滚！！都给我滚！！！”苏铭锋用力地挥动自己的手臂，用自己最大的音量对顾北的咆哮道。
“哼。”顾北耸了耸肩，对着从刚刚开始一直在旁观的白猫使了个眼色，两人穿过那一排伫立不动的人形铠甲，推开城堡大门走了出去。
城堡中只余下了苏铭锋一人，他仰起头，呆呆地看着墙壁上那个酷似苏墨的肖像，许久许久。
然后，他挣扎着终于站起身来，迈着沉重的步子踏上一级级台阶，拖动着灌了铅的双腿缓慢地穿过长长的长廊，最终来到了城堡中心的一扇大门前。
他用力地推开大门，大门之后是一场奢华的舞会，舞会上的人们都穿着奇特的装扮在轻歌曼舞，一个个优雅的音符仿佛都在空气中跳动着。
苏铭锋一眼就看到了这整场舞会中唯一没有舞伴的人。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向她迈出了步子。
当迈出第一步时，他额头上的皱纹减少了；迈出第二步时，他眼眸中的猩红色开始退却了；迈出第三步时，他那青白色的吸血鬼一样的肤色开始渐渐回暖了。
每迈出一步，他都仿佛年轻了一点。当他最终走到晚礼服女孩面前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年轻的二十多岁，一身吸血鬼装扮的英俊年轻人。
“你好，能跳个舞吗？”苏铭锋对女孩伸出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晚礼服女孩点点头，将自己的手搭在了苏铭锋递过的手上。
两人步入舞池，顿时，周围的光线，还有其他所有正在跳舞的路人的身影都慢慢地变得黯淡了，仿佛这里只容得下这两人的双人共舞。
“你还记得这里是哪儿吗？”舞步轻移，苏铭锋低声问道。
“当然记得。”晚礼服女孩浅笑着答道，“留学时，同学们在万圣节举办的一次假面舞会，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你当时的吸血鬼伯爵的扮相还是取得了不少尖叫和好评的呢。”
苏铭锋垂目，望着晚礼服女孩的双眸中写满了落寞，他叹息道：“要是时间一直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晚礼服女孩抬头看着他，然后微微摇了摇头，“不，这场舞会已经开了太长的时间了，是时候让它停下来了吧？”
“我……”苏铭锋咬着自己的下唇，眼中满是挣扎，“我还……”
“你应该很清楚，我其实并不是她，我只是脑中的一个幻影而已，一个被你从记忆中提取出来，加以美化的幻影。实际的她早已并非这般模样，而现实中的你也早已不是在这场舞会时候的那个你了。”
晚礼服女孩松开了苏铭锋的手，她向后退了一步，双手拉起裙角，对苏铭锋做了一个屈膝礼，“所以，是时候让这场永不结束的舞会迎来终曲了，而我，也应该随着一起退场了呢。”
已然看不清面容的交响乐队奏起了乐曲的终章，晚礼服女孩就在音乐中轻盈地跳起了独舞。
苏铭锋神情复杂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女孩的舞步，周遭的背景越来越黯淡，女孩的身形仿佛也在变得越来越透明。
苏铭锋始终站在那里看着，直到那个人影完全消失，音乐再不可闻，周遭完全陷入黑暗，而他仿佛还在追忆着那袅袅的余音。
PS：这不是完结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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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好了没？好……三、二、一，冲！”
随着白猫发令式的大喊，顾北、白猫和晚礼服女孩三人猛地撞开了大门，趁着那些铠甲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飞快地从它们之间的空当钻出，向外狂奔而去。
由于是在梦境中的关系，所以用尽全力想象的话，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让这种想象具现化，比如说幻想出刀、剑之类的东西。所以顾北能够做出一些像是之前凭空生出藤蔓那样的好像“魔法”一样的事情。不过这种事情第一是要看你对你所想象的事物的熟悉程度，不了解枪械构造的人就能难想像出具有杀伤力的手枪来，其二还要梦境的主人对你所想象的事物的接受程度，毕竟在别人的梦中，场地和规则是由做梦的人来决定的，闯入别人梦中的人所能做的只是短暂地、小小地改变一些东西。就比如说现在，顾北已经感到靠想象藤蔓已经很难阻拦那些铠甲了，大约是梦境的主人开始认为，不可能存在这种会凭空出现、能自主行动的植物吧。
好不容易，顾北三人终于跑到了二楼通往一楼的阶梯处。从二楼的左右两侧分别有一段阶梯通往一二楼之间那个悬挂着酷似苏墨的画像的平台，然后从那个平台上有一段宽阶梯一直延伸至一楼的玄关大厅处，在那之后不远处就是这个古堡的正门，只要冲出那里，就可以彻底地脱离这座古堡了。
顾北他们气喘吁吁地冲下楼梯，跑到挂着画像的平台处，正准备进行最后的冲刺的时候，却生生地停下了脚步。
在大门口，吸血鬼模样的苏铭锋，和他身后的一排拿着刀斧的武士铠甲，看上去已经等候了多时了。
“哼，小杂种，你还想要跑吗？”苏铭锋哂笑了一下，“我看你往哪儿……”
话没说完，苏铭锋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原因正是因为他的目光扫到躲在了顾北身后的那个晚礼服女孩。
苏铭锋的脸上原本还有些自鸣得意的表情，转瞬之间已经全部突兀地化为暴风雨之前的阴云，他极度克制的声音中泄露出一丝隐忍而疯狂的杀意：“萱萱，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萱萱？顾北因这个称呼而瞬间皱起眉头。
而那个晚礼服的女孩虽然因苏铭锋的话而显露出了惧怕的神色，但她还是鼓起勇气挺起胸对苏铭锋说道，“我要离开这里。那边那一位亲切的小丑说，他会带我出去。”
“离开？呵呵。”苏铭锋仿佛像是听到了什么无比好笑的事情轻笑出了声，而仅仅就在下一个瞬间，他就如同变脸一样整张脸都黑了下来，全身上下散发着犹如被激怒的雄狮一样的压迫感。
他不发一言，一步一步踏上阶梯，向着晚礼服女孩走了过来。
顾北反射性地挡在了晚礼服女孩的身前，然而苏铭锋看都不看顾北一眼，上手就是一拳打在顾北的脸上，强劲的力道让顾北连身形都保持不稳，踉跄了几步还是没能保持住平衡，一下栽倒在了地上。
“阿北！”白猫当即惊呼出声，连忙跑到了顾北身旁确认着他的情况，扶着他的背让他慢慢地坐了起来。
而另一边，苏铭锋走到了躲避不及的晚礼服女孩身边，直接用一只手钳住了她的脖颈，竟然就这样将她整个人举了起来。
苏铭锋欣赏着晚礼服女孩因窒息而扭曲的面容，然后讽刺地对她说道：“萱萱，你还想要再一次背叛我，然后跟其他的男人离开？别妄想了，就算我杀了你，也不会再给你这样的机会的！”
晚礼服女孩因无法呼吸而扭曲的脸上此刻却是硬挤出了一丝笑容。
“放、放心……就算我死……死了……也不会再跟着你这个怪……”
苏铭锋神情骤然一狠，他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双手一齐狠狠地对着那纤细的脖颈拧了下去，晚礼服女孩闷哼一声，在他手中化作了飘飞的灰烬。
苏铭锋看着那些飞灰飘散，站在原地愣住了几秒。
“哈哈。”从一旁传来了嘲讽的笑声，苏铭锋闻声侧目，冰冷的目光聚焦在被白猫扶着坐在地上，还没能站起身的顾北身上。
“哈哈……我明白了。”即使脸上还留着浓重的淤青，但顾北却露出了可谓是看到了胜利的笑容，他挤着眼睛对苏铭锋笑着说道，“我明白了，刚刚那个女孩，那不是墨墨对吧？虽然说看起来很像，不过总觉得还是有一些微妙的不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墨墨的妈妈，也就是你的妻子对吧？哦，不对，应该是前妻才对，我说得没错吧？”
苏铭锋的眼中喷薄着想要将顾北炙烤成灰烬的火焰，他怒极反笑：“是又如何？这跟你接下来马上就要变成植物人的预定事项似乎并没有多大关联。”
“是啊，确实没多大关系。其实，我也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而已。”顾北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拍了拍腿上实际上并不存在的灰，然后直面苏铭锋，针锋相对地说道，“想明白了你为什么要那样虐待墨墨的原因。”
苏铭锋凝视着顾北，没有说话。
而仿佛胸有成竹一般，顾北的语气越来越慢条斯理，“对您来说，可能这是第一次和我面对面想见，不过对我而言，我已经见过你好几次了，不过……是在墨墨她的梦中，在她给我看的，她过去的记忆里。一直以来我有一种感觉，你这个人物很矛盾，你会虐待女儿，用竹条、用皮鞭打她，在她身上留下那样的伤痕，却又可以在打完之后又马上恢复一脸慈父的面貌，抱着她哭着说对不起；你也可以把她一个人扔在孤立无援的校园里，让她因孤独和抑郁而发狂，却又可以突然出现，扮演着一位负责尽职的父亲要帮她远离像我这样的害虫。我一直很困惑，为什么你这个人可以如此多变。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原因真的很简单很单纯。”
顾北抬眼，目光如枪一样洞穿了苏铭锋的瞳孔，而他口中的话语也如抹了毒药的匕首一样刺入了他的心脏——
“因为她长得很像她妈妈，对吧？”
苏铭锋的右手微微颤动了一下，而他自己仿佛还茫然无觉，只是沉默地盯着顾北看。
“从你刚刚的话来判断，你的前妻似乎是背叛了你？反正不管原因如何，你对你的前妻，好像有着无穷无尽的憎恨。上面那满满好几个房间的刑具，都是为她准备的吧？你想要折磨她，想要看她痛苦，看她哀嚎，对吧？甚至于，这一整座城堡都是为了关住她，不让她逃跑的，对吧？”
顾北“啧啧”地摇了摇头，充满嘲弄地说道：“只不过，你这里关住的好像只是一个虚影，真人早就已经逃开了吧？而这个时候，很不幸的，你发现你的女儿长得越来越像她的妈妈了。”
“胡说八道。”苏铭锋终于出声反驳道，他强自冷笑了一下说道，“就你这样的小杂种，凭着自己脑补出的胡言乱语，也敢说了解我或者我的女儿了？”
回应苏铭锋这句话的是一记拳头。
顾北在苏铭锋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就开始陡然加速，电光火石一般就来到了苏铭锋身前，握紧的拳头自下而上直直地砸在了苏铭锋的下巴上。由于梦境中极不现实的力量，苏铭锋整个人都被击飞到了空中，划过那一级级阶梯，重重地砸落到了一楼大厅的地面上。
顾北踏着阶梯一级一级走下，同时冷哼了一声，居高临下地对苏铭锋说道：“我对你的女儿了解多少？哼，这个问题我该反过来问你。你对你的女儿了解多少？墨墨她有人格分裂症，这种事你了解吗？！”
苏铭锋挣扎着从地上直起身来，同样气急败坏地说道：“什么人格分裂症？她精神上是有些问题，但你怕是连什么是精神分裂什么是人格分裂都没弄清……”
顾北走到苏铭锋的身旁，蹲下身体，揪起苏铭锋的衣领对着他的脸上又是一拳，同时更加愤怒也更加可笑地说道：“我没弄清？没弄清的是你吧！你女儿得的就是几十亿人里万中无一的解离型人格障碍！你知道这病是怎么得的吗？这可是完完全全拜你所赐啊！她的每一个人格的诞生都是由于遭受了巨大的痛苦，要我一个个来给你解释吗？！”
“什、什么……？”苏铭锋一时还没有太反应过来顾北话中的意思。
顾北冷笑了一下，扳着指头对苏铭锋解释道：“你知道吗？在墨墨她小的时候，她可是最喜欢她的爸爸的，简直就好像是你当成了一个无所不能的天神一样。而在最开始的时候，你也的确是一个好爸爸的形象。不过，事情好像就是从你离婚之后开始不对的。自那以后，你对她可以说是越来越冷漠，交流越来越少，而只有对她越来越苛刻的要求。你还记不记得在她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在你们家里的餐厅里，墨墨仅仅因为一次考试没有拿到满分而被你冷面以待的场景？”
苏铭锋心念一动，两人所身处的背景这就悄然发生了变化。精致的餐座旁，小女孩拿着试卷，小心地打量着对面男人的眼神，寄希望于哪怕一句赞美或者鼓励，而她在那双眼中看到的却只有那个男人的失望与叹息。
这是顾北在真理的梦中所见到的场景，但这一幕并非是顾北生造出来的。这里是苏铭锋的梦境，而梦又是记忆的延续。是顾北的言语激活了苏铭锋的记忆，而梦境忠实反应了这一场景。
顾北幽幽地向着苏铭锋解释道：“在这里诞生的人格叫做真理，她仰慕着父亲，却没有从她那里得到哪怕一句安慰或鼓励，所以她认为自己无能，所以她模仿你，穷心尽力想要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只想得到一句永远都不会来到的父亲的认可。”
看着这一幕，苏铭锋确实回忆起了一些东西。那个时候的墨墨一张苦瓜似的脸楚楚可怜，然而这副可怜又可爱的样子却令他想起了另一个人，本来想要说出口的宽慰的话语不知不觉中却也都变成了冷言冷语。
“接着，是墨墨她初中的时候。”顾北再一次开口，“你对墨墨开始变得越来越残暴，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用竹条抽？用皮带打？为什么你能变得如此冷血？怕不是因为墨墨越来越长得像她妈妈的缘故吧？还记得吗？有一次，墨墨在挨完打后，问你你怎样才能不继续打她，你当时说，‘墨墨你……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呢’，那是因为，如果她是个男孩的话，就不会那么像她的妈妈，是吗？”
而周围的画面也再一次变换，房间里，年幼的墨墨怯生生地伸出一条嫩藕似的手臂，承受一下又一下竹条的抽打，手臂上染上了一道道红印，而她却连闷哼一声也不敢，眼泪顺着脸颊无声滑落，而她最终鼓起勇气，用清脆而决绝的声音说道：“那……我现在就是一个男孩子了，爸爸你可以不打我了吗？”
“因为墨墨长得太像你的前妻，所以，你在虐待她的时候得到了快感了，对吧？就好像是在报复你的前妻，看着墨墨扭曲的脸，就好像看到了你前妻的痛苦，是吗？你这恶心至极的变态！”
顾北朝着苏铭锋身上踹了一脚，苏铭锋没有还手，他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周遭的场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这个时候诞生的人格叫天昊，墨墨因为长期痛经，在最需要照顾的时候家里永远是空无一人的。而又因为误解了你刚刚那句话，所以她自我催眠说自己是一个男孩，以此想要逃避疼痛。这些事，你又都知道吗？”
“我……”苏铭锋双手扶着头，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然而顾北完全没有同情这个人，他的话语像是九幽而来的冥火，冰冷而又持续地灼烧着苏铭锋的心脏：“你虐待墨墨，打得最狠的一次，是她高中的时候，她给别的男生写了一封情书。我可不相信，你把她打得这么狠是因为担心她谈恋爱影响了学习？所以说，这是让你想起了什么事吗？莫非是……你把你前妻的样子代入到了墨墨身上，觉得她背叛了你？呵呵……在这里诞生的人格是七月，她……绝对是所有人格里面最憎恨你的一个。”
苏铭锋又一次想到了，在那个夜晚，被自己抽打得鲜血淋漓的苏墨，看着自己在她面前撕碎了她写的情书时，从她眼中流露出的仿佛想要将自己剥皮饮血一般可怖的眼神。在那个晚上，苏铭锋害怕了，他害怕的是自己。因为苏墨的那个眼神让他回想到萱萱最后那个同样融合着恐惧与憎恶的眼神，而这会让他更加狂暴。他已经失控了，他害怕自己如果继续面对苏墨，可能做出更加可怕的事情。
那是苏铭锋最后一次打苏墨，在那之后，他尽可能回避着不再与苏墨见面。因为那张与那个人酷似的面容总能让他失去理智。
“行了，别说了。”苏铭锋抱着头，发出了痛苦的悲鸣。
“还没完呢。最后是大学，你将墨墨一个人扔在大学不闻不问，呵，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墨墨她一个人躲在屋子里三个月足不出户，最后这个在孤独和抑郁中诞生的人格宁静跟别人一起相约去自杀。你要看看这事被学校发现后她给学校写的情况说明吗？”
“够了！别说了！”苏铭锋怒喝了一声。
然而顾北却完全没有闭嘴的意思，他言辞犀利道：“哼，说我什么也不了解。这些事情，你又了解了哪些？！一手造成了墨墨几乎所有创伤的自私至极你，凭什么有脸现在出现在她的面前，对她说‘我是为你好’？！哦，我明白了，是因为我吧，明明之前不管墨墨怎样都不闻不问的你，一听说墨墨交了一个男朋友就马上来阻止，是这样吗？”
顾北蹲在苏铭锋的身前，咧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然而这个笑容配合着他脸上戴着的那个小丑面具，显得无比的狰狞。
“伯父，虽然我不知道你之前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不过看在我还叫了你一声伯父的面子上，烦请您之后不要再操心墨墨的事情了，我会保障她的安全，并会让她幸福的。所以，请您不要再给她更多痛苦了。”
苏铭锋坐在地上，毫无他身上那一身吸血鬼装束的优雅，肉眼所能见的只有苍老和疲惫。
“滚……”他低声说道。
“嗯？”顾北没有听清。
“给我滚！！都给我滚！！！”苏铭锋用力地挥动自己的手臂，用自己最大的音量对顾北的咆哮道。
“哼。”顾北耸了耸肩，对着从刚刚开始一直在旁观的白猫使了个眼色，两人穿过那一排伫立不动的人形铠甲，推开城堡大门走了出去。
城堡中只余下了苏铭锋一人，他仰起头，呆呆地看着墙壁上那个酷似苏墨的肖像，许久许久。
然后，他挣扎着终于站起身来，迈着沉重的步子踏上一级级台阶，拖动着灌了铅的双腿缓慢地穿过长长的长廊，最终来到了城堡中心的一扇大门前。
他用力地推开大门，大门之后是一场奢华的舞会，舞会上的人们都穿着奇特的装扮在轻歌曼舞，一个个优雅的音符仿佛都在空气中跳动着。
苏铭锋一眼就看到了这整场舞会中唯一没有舞伴的人。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向她迈出了步子。
当迈出第一步时，他额头上的皱纹减少了；迈出第二步时，他眼眸中的猩红色开始退却了；迈出第三步时，他那青白色的吸血鬼一样的肤色开始渐渐回暖了。
每迈出一步，他都仿佛年轻了一点。当他最终走到晚礼服女孩面前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年轻的二十多岁，一身吸血鬼装扮的英俊年轻人。
“你好，能跳个舞吗？”苏铭锋对女孩伸出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晚礼服女孩点点头，将自己的手搭在了苏铭锋递过的手上。
两人步入舞池，顿时，周围的光线，还有其他所有正在跳舞的路人的身影都慢慢地变得黯淡了，仿佛这里只容得下这两人的双人共舞。
“你还记得这里是哪儿吗？”舞步轻移，苏铭锋低声问道。
“当然记得。”晚礼服女孩浅笑着答道，“留学时，同学们在万圣节举办的一次假面舞会，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你当时的吸血鬼伯爵的扮相还是取得了不少尖叫和好评的呢。”
苏铭锋垂目，望着晚礼服女孩的双眸中写满了落寞，他叹息道：“要是时间一直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晚礼服女孩抬头看着他，然后微微摇了摇头，“不，这场舞会已经开了太长的时间了，是时候让它停下来了吧？”
“我……”苏铭锋咬着自己的下唇，眼中满是挣扎，“我还……”
“你应该很清楚，我其实并不是她，我只是脑中的一个幻影而已，一个被你从记忆中提取出来，加以美化的幻影。实际的她早已并非这般模样，而现实中的你也早已不是在这场舞会时候的那个你了。”
晚礼服女孩松开了苏铭锋的手，她向后退了一步，双手拉起裙角，对苏铭锋做了一个屈膝礼，“所以，是时候让这场永不结束的舞会迎来终曲了，而我，也应该随着一起退场了呢。”
已然看不清面容的交响乐队奏起了乐曲的终章，晚礼服女孩就在音乐中轻盈地跳起了独舞。
苏铭锋神情复杂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女孩的舞步，周遭的背景越来越黯淡，女孩的身形仿佛也在变得越来越透明。
苏铭锋始终站在那里看着，直到那个人影完全消失，音乐再不可闻，周遭完全陷入黑暗，而他仿佛还在追忆着那袅袅的余音。
PS：这不是完结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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